紧身内衣,一架飞机(下)
(2009-07-26 15:41:06)
标签:
情感 |
分类: 随便写 |
紧身内衣、一架飞机(下)
作者/辛唐米娜
我再也不会喜欢20岁的女人。她们青黄不接,不算是女孩,也说不上是女人,尴尬笨拙得像一只毛虫。可是,当你将她们扔进深渊里,以为她们不过如此时,在遗忘的黑暗里她又飞了出来。
一只蝴蝶的逗留。
为嘲笑我而逗留。
开车时我常自我开解,小小的驾驶舱像忏悔室,我亦是罪人亦是主。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音乐掩护下大声说:“飞机还没有飞出中国时我已经不爱她,普通的女人只能得到XX的普通的男人,过XX的普通的人生,生XX的普通的孩子……”
那些XX都是粗口,灵活调整,随机选择。
有一天与前面的三菱SUV追尾,事故不大,但是从车里跳的女人很愤怒。
先质问我怎么开的车,再接着给了我一通冷嘲热讽。
比如音乐声开得过大——“几乎让我以为是马戏团的大篷车。”
还有品味太差——“开BMW七系五系的车还像个男人,开三系的不是娘娘腔就是钱不多硬摆阔。”
……
后来,我娶了她。
娶她是我做的为数不多的聪明事儿之一。
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好处——特别是我父母因为喜欢尔曼而又接受了我这个儿子。
这个非同一般的女人爱上了我,并且决定将我重新塑造,她不用询问就开始着手整理我那些良莠不齐的品位和生活习惯。
我喜欢这样。
生活已然是座迷宫,在我迷茫焦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怎么去的时候,她以自己软软的手掌来牵引。
她一定是带我去更不凡更精彩更令人赞赏的人生。
那样的人生才算人生。
“起初他说要造飞机时,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他每晚都在院里折腾那些东西,折腾得很认真。”电视里的艾柯又开始说话,她的脸在尔曼身体的起落中闪现:“白天要打理书店的生意,晚上在造飞机,看他那么辛苦,我就辞掉了学校的工作,回家来帮他。虽然那时候我不相信他能造出飞机,但是想想这个爱好总比抽烟喝酒什么的要值得支持吧……”
“帮我将扣搭扣一下。”尔曼半身赤裸地站在我面前。她的乳房坦然面对着电视,艾柯看不到它。
她的手臂上挂着一件紧身内衣,她要求我将她的身体塞进这片小小的布料里。
“不要以为这种衣服是拿来塑形的,在十九世纪,如果女人不穿紧身内衣就会像全身赤裸一样不自在,今年又开始流行紧身内衣外穿了,就是麦当娜很久以前那个演唱会上穿的那样,当然没有那么夸张,你用点力啊……晚上睡觉时脂肪容易屯集,用紧身内衣将形状给束出来,那么脂肪就不会往不该屯的地方屯……”尔曼被自己的设想逗笑,一边笑一边弯腰调整。
艾柯不知道是在我帮尔曼扣第几颗扣搭时消失的,替换她的是一群活力四射的女孩在歌颂某果汁。
“以前的紧身内衣里都是用钢条。钢条!!”尔曼停顿着等我做出正确的反应。
“钢条!”我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是啊,光想想就很痛苦,我忘记在哪里看到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美国妇女从内衣里取出了两万多吨的钢条,造了两艘战舰。”她又停顿下来。
我知道我应该说:“有这么多!!”
但是我脱口而出的却是:“我想造飞机。”
尔曼看着我,空气凝固了几秒钟,穿着紧身内衣的她身材无可挑剔,她的回答也无可挑剔:“跟着别人做事情有什么意思?造那种只能飞起来十几米高的飞机?亲爱的,你不会真的想做那些玩意儿。”
我不是第一次在埃及棉的床单上失眠,但是第一次在失眠时想到艾柯。
不,我不想艾柯,我只是想造飞机。
脸碰到湿的枕巾时,我才意识到我哭了。
我哭是因为,我并不想造飞机。
因为想不出有什么是我渴望去做的事情,所以我哭得更伤心。
我37岁,和妻子尔曼经营着一家在全国有十一个连锁店的美容塑形机构。
在看到艾柯之前我对自己的人生非常满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