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情味道

文/YOYO

他听说过祖先的故事，那时候，他们生长在非洲的丛林里，镇日与虫蚁为伴，受烈日炙烤。那里的一切蛮荒而鄙陋，包括他们与生俱来的样子。是很不起眼的红色小果，密密散落在枝叶间，只有山羊才会注意到他们，有一度，他们的名字还曾与魔鬼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的他则更惨一些。虽说在专营店的货架上，他被贴上昂贵的标签，但飞越整个太平洋之后，落脚的主人家却并不喜欢他。评价不外就是——又苦又涩！肥胖滚圆的体态，深褐色的皮肤，当初被密封的时候有多矜贵，现在在牛奶和鲜榨果汁面前就有多自卑。

也许他的人生就是一个错误。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常常看着主人床头的空牛奶杯发出感叹：连他自己也厌弃自己，因为那种生来就抹不掉的苦楚感觉。

“挺起胸膛来！”他的兄弟小A拍拍他的肩，“这充满苦涩的人生，一定会在某一刻发生改变——你应该相信的，不要再说那种时刻你遇不到，那种感觉虚无缥缈。”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的确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就如同不知道生命的长度。

而小A比他幸运。有天晚上，他头顶密封的盖子终于被打开，小A和别的兄弟争先恐后地跳了出去，他懒洋洋地慢了一步，被退了回来，他趴在罐壁上，看着小A在精巧的银磨和通体透明的玻璃壶之间撒欢奔跑，看着他变换了模样，看着他拥抱了一位穿白纱的小姐，随着银勺的搅动不停旋舞。

“他找到不一样的人生了吗？”他低声问自己。他从没见过小A笑得那样甜蜜，那一刻，溢满醇香的空气的味道，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头顶的盖子封上了，苦涩的空气重新拥紧了他。失落、彷徨，他开始了比此前更难挨的等待，可是等待什么呢？他并不知道。

直到属于他的那神奇的一天也终于来到。和小A一样，他经历了研磨和滚水的煮沸，终于来到一只透明的浅口杯里。那是一个巨大的舞场，他奔向那里，却依然是不起眼的深黑褐色，带着一身苦涩的味道。那种与生俱来的味道，让他感到寒碜得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就在那一刻，有个声音突然轻柔地对他说：“嗨，你好。”

多么纯洁美丽的女孩！他的心狂热地跳动起来。她轻轻滑入舞场的时候，他嗅到她身上甜美醉人的芬芳。世界在这一刻被她的笑容点亮，旋转的舞步中她融入他的怀抱。再也分不开彼此了，这令人屏息的爱情的灼热。他激动得甚至流下眼泪——令他窒息的苦涩不见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绝妙香味，飘散在周遭的空气中。

无休止的舞步中他笑起来。他终于相信了小A的那番话。苦涩并不是生命的本质，在漫长的等待和找寻之后，总会有一种味道可以用来中和那些苦涩。那才是真正值得去相信和珍惜的，比如爱情，在一粒咖啡豆与一颗方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