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食夫妻》
今天亮子从北京给我打来电话:“孙小笼你在干嘛?”
我满嘴嚼着东西,用油腻腻的手指抓着电话说:“我在吃肉粽子呢,太棒了!”
“呕····”亮子说。
亮子是北方人,他始终认为,粽子里面放肉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多次想骗他尝试一下刚刚蒸好的、冒着热气、丰美多汁的嘉兴大肉棕,可他每次都不领情,不仅要逃得远远的,躲到房间里,还要给他的二哥打电话,说我们上海人就爱吃糯米里面塞一块大肥肉!害得他二哥每次见我去他家,就给我炖大肥肉···
我也多次尝试他所热爱的、用充满感情的语调来形容的“小豆大枣粽”——其实就是一团糯米里面会不时咬到硌牙的小豆和大枣核,简直是对这团清香的糯米的糟蹋!
北京的吃食,很多都有着美妙的名字:比方象“糖耳朵”,“爱窝窝”,“驴打滚儿”,“豆汁儿”···一听就要流口水。所以我一到北京就赶紧把它们都找出来尝了一下,结果大失所望。只有炸馒头片还可以,我热情高涨地蘸着炼乳把一盘全吃了!可结果亮子说他们是蘸王致和臭豆腐乳吃的!
有一次我想当然地想既然北京人能爱吃王致和臭腐乳,那一定也能接受我们南方的臭豆腐、苋菜秆和霉千张,所以我就带他去了绍兴饭店。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和亮子还没有结婚,我从一堆臭菜里面陶醉地抬起头来···发现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脸呈一种奇怪的绿色,我问他:“你怎么不吃啊?”
他兴高采烈说:“我吃过了,得歇会儿!”犹豫了一下又说:“味道真不错啊···!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婚后的情形是这样的: “快拿走——!快拿走——!”
上月和朋友开车去绍兴,饭桌上,亮子用力挥着手臂、鼻子上扎着我的毛巾说。
我们还好都爱吃日本料理,只不过我吃生鱼的时候,喜欢配上一碗米饭。亮子每次看到我把一盘粘乎乎的生鱼片倒到饭里,搅拌一下,然后舀起一勺,陶醉地放进嘴里。他觉得都快吐了!
他求我不要当着他的面这样吃。
我也毫不留情地反驳他:“那你能别当着我的面吃卤煮吗?!(是一种北京小吃,把猪大肠、猪肚、猪肺、猪肝等等和馒头炖在一起···不能再说了····呕····)能别在番茄炒蛋里放酱油吗?!能别把冰淇淋和酱猪蹄一起嚼吗?!”
亮子不出声了。
所以我们俩现在吃饭的情形就变成了这样。
亮子大喊:“开饭啦——!”
我说好咧——,迅速现身,卖力地摆好椅子,然后我们分坐在餐桌的两边。
我的面前摆的是肉粽子、番茄炒鸡蛋、一碗热米饭拌上生鱼片。
亮子面前摆的是一碗炸酱面、小黄瓜蘸酱、加了酱油的番茄炒蛋、酱猪蹄儿、一份冰淇淋。
我们互相赞美了一番对方的午餐。
然后埋头大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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