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的小镇姑娘》
董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最近离婚了,百无聊赖中,经常半夜里给我打电话,时间久了,象我这样耐心好、心肠软又擅于熬夜的人物也会受不了啦。后来我对他说,你不要老是半夜里打电话啦,这样晚上熬夜,白天睡觉,你怎么有机会出去认识新的女孩子呢?他想想有道理,就不打了。
但是由于我学校离他的公司很近,而我最近又是教夜大,晚上上课,所以,董常常会下班后开到我学校等我下课,一旦我的脑瓜伸出了校门,他就一把把我揪住,塞进他的车里,然后送我回家。
上海最近是冰雪路面,我好几天都没有敢开车了,他送我倒是省了我不少打的费,(我家住在郊区)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一路上还得听他唠叨,让我无限痛苦。
董却对把他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感到乐此不疲,其乐无穷,车速开得越来越慢,等他把我送到家,我老觉得天都亮了,有好几次我听着听着就在车里睡着了,他把我送到门口,推醒我。然后再调转车头,跌跌撞撞地远去。这个时候,我心里会有点酸楚,其实董还是挺可怜的,我想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占满自己的时间,把自己熬得累一点,这样回到家就能马上睡着,什么也不想了。
失恋的人总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奇怪,他们害怕面对独处的时间,害怕思考,害怕回家,揪住一个肯和他喝酒的家伙就不撒手,非得把自己和别人折腾得半死不活、筋疲力尽后,才能回去倒头就睡。
而这个董我就想不明白了,据说是他自己和太太提出分手的,还是用所有的财产才换来了自由身,结束了一段快要窒息的婚姻,那他应该觉得浑身轻松、击节称快才对,怎么还会愁眉苦脸呢?
我把这种疑惑对他说了,他吭吭唧唧了半天,终于提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我就知道这件事不那么简单,看来如果一个人嚷嚷着肚子疼的人看上去更象感冒,那他一定就是感冒了,只不过他不肯承认罢了。
所以,如果一个离婚男人的痛苦看上去更象失恋,那他一定就是失恋了。只不过对象不是他的前妻而已。
这个董的失恋情人在著名的崇明岛住,还开了一家书店,人称“崇明一枝花”。“一枝花”就是长得很漂亮的意思。董很喜欢这个
“一枝花”姑娘,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敢和她表达,因为当时尚在婚姻中,尽管这场离婚官司已经打了两年了,他想,他应该等恢复单身后再对她表白。
一晃一年过去了,婚是离了,和小镇姑娘的关系却还是没有起色,当然啦,董根本就没有表白过,对方又怎么能知道呢?董想,和一个刚离婚的人交往,她会被人说闲话的,应该等离婚的事淡一淡后,再对她表白。
可离婚把董离成了个穷光蛋,他那利害的香港前妻得到了所有的房产和公司产权,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董在心力交瘁中常常会深夜飞车赶到长江边,望望着对面崇明岛上亮起的那缕灯光,他想,应该等景况稍微好一点后,给她买一个大商铺,给她开一个真正的书店,然后再对她表白。
然而董的景况还没有好起来,小镇姑娘那边却出了些问题。
听说小镇姑娘去了趟北京,是去旅游,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一个男孩子,小镇姑娘说那是在北京爬野山时摔坏了脚,救了她的男孩子,回上海时那男孩不放心,就跟了来,目前住在小镇姑娘的家里。
我这才弄明白了董郁郁寡欢的真正原因。
董问我孙洁你说我需不需要等那那个男孩回北京后就跟她表白?
我说:“不需要!”
此刻的我正董摇晃在开往崇明岛的摆渡船上,因为我建议他现在就去和她表白。我们坐在车里摇晃着,因为是连车一起摆渡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摇晃的海面上,音响里在放黄义达的歌:“你是个匿名的宝贝,藏在我心里飞呀飞···”董蜷缩在我的大切的后座,心事重重。
到了崇明,董突然醒过来,然后抢了我的车,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家小书店,他和“一枝花”站在店门口谈了一小会儿,我被勒令躲在很远的车里,还不许冒头,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一瞬间我脑海里涌上了诸多“过河拆桥”、“重色轻友”之类的成语。
还好董很快就回来了,他上车后就说:“走吧。”
我本来还想问问情况的,但看见他的脸色,想大概就不用问了。
一路无话地摆渡回上海,董坐在旁边,没声没息。船驶过黑暗海面,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船了,刚刚踏上上海的土地,董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个短消息。
董在看了一眼那个消息后突然迅速地弹起,脑瓜撞在化妆镜上,猛拍我的右边脸蛋让我停车,他目光炯炯、语气强硬地对我说:“孙洁你看你自己回去好吗?!把你的车借给我!!”
然后不由分说将我拽下来,我被扔在天寒地冻的马路上,冻了十几分钟才叫到车!
所以,在每段美满爱情的背后,都有无名英雄被默默地牺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