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突然想起卧夫。

卧夫是个诗人，自杀已经好几年了。他的死并不惨烈，却轰动一时。听到他的死讯时我在深圳，作为他生前的好友，我没有参加他据说很热闹的所谓追悼会，即便在北京我也不会去。

说是好友，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在他活着的时候，我给过他一些什么吗？请原谅，直到现在，我也记不住他的任何一句诗。但我记住了他所给予我的。有两次，明明是我请客，他却在中途悄悄把但买了。这搞得我很内疚，以至于后来只要有他在，我只好一进门就先把钱交给前台。我知道他的这一习惯在诗歌圈里坚持了很多年，很多人都像我一样受过他的恩惠。

卧夫生前朋友很多，多到他应酬不过来。他不善酒，也不健谈，在席上，也只是微笑着，看大家拿杯较劲，听大家吹牛，吹诗歌，吹女人。卧夫一顿饭接100个电话都是正常的，无非是约他吃饭，吃饭，或者什么什么诗歌活动。卧夫热衷这些，换句话说，他是热衷于参与热闹并为热闹买单。到死，都那么热闹。

但我知道他的孤独，比谁都更重，更冰凉。可惜在他有生之年，我们给予他的，除了对他的慷慨以批评形式的赞美，几乎再也没有什么了，即便有，也价值不大，意义不大，如若不然，他大约也不会选择一个人到荒蛮的山上，寻死，而且死得一丝不挂。

这是我们的羞愧，作为朋友或亲人的羞愧，作为诗人或人的羞愧。

新年在即，想起一连多少个春节，约他吃饭，他的电话总是占线，占线，后来回过来，也基本约到元宵节以后了。是的。他的朋友实在太多了。

不知道在那边，也过新年吗？他在那边，朋友，也应该很多吧？

问声新年快乐。

                                          2018.2.12.清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