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家

老屋太老了，老掉牙了，豁掉的院墙下

倒着一滩泥

院里黄蒿有一人深，细小的花，开得诡异

颜色有黄的有白的，还有蓝中带紫的

微风里，它们摇晃，交错，仿佛有人从上面

刚刚走过

屋笆烂了，不知是哪一夜，就让月光踩塌了

塌了屋笆的老屋子，像一眼老井

也像一个没了眼珠的，眼窝子

有人说某夜听见老屋里有女人哭

说这话的人，没过几天，得了场大病

老屋是新华家的。新华爹娘死得早，新华跟二叔过

二叔炸鱼炸死了，二婶改嫁去了外乡

新华在石粉厂上班，肺坏了，惊动了记者

老板赔了几万块钱

坏了肺的新华花两万块钱讨了个媳妇，媒人说是个孤儿

一只眼是假的

新华办不了那事儿，女人却怀孕了

新华往死里打，假眼珠都打掉了

一个月夜，女人和闺女都不见了。骂了一夜

咳了一夜，第二天，新华也不见了

新华家的老屋，就这样老了，荒了，就快塌了

外乡来了亲戚，要是有人问起，谁都会说——

这个啊？新华家。

                         2018.1.22.晚，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