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臃肿，老迈，佝偻，迟顿
蓝布头巾也裹不严的枯干的白发和深深的皱纹
牙齿松动，而且开始脱落
龇出嘴唇的那一颗，咀嚼过岁月和命运
而今，连风也咬不动了
嘴唇干瘪，微张着，似欲言又止
这张唤过我乳名的嘴

这张唤过鸡唤过鸭唤过鹅也唤过猪崽和羊羔的嘴
这张诅咒过大队支书和老天爷的嘴

这张被父亲吻过也吻过父亲和我的嘴
如今总是沉默在那里
像村口废弃的老屋或老井，午后的阳光下
泛着一分温柔，九分苍凉和幽深
眼窝更是深陷了，松弛的眼皮与眼皮的缝隙里
闪着些微的光
那是潮湿的、浑浊的
永远泪濛濛地瞩望我和这个世界的
你的眼神

              2017.4.28.清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