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冬天

冬天里不要想起故乡这个词，一想，你就会

一哆嗦——

大雪覆盖着整个苏北，除了大堰上的刺槐

除了麦田里一路小跑的电线杆子，还有什么

没低下头来？

野兔钻出厚厚的雪被窝，它们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艳阳照亮它们的皮毛

只要它们灰色的身影是暖的，这世界，也就不会

冷到哪儿去

西双湖被芦苇包围，芦花上的积雪，让芦苇弯下腰来

素裹银装的东海县城，在华灯里，显得冰冷而又富贵

我想念石湖镇阳春街的集市：人流像大江凌汛时的冰凌

拥着挤着，涌动着

屋顶上的积雪，正一点点融化，流到屋檐上，就变成了

红灯笼

我想念母亲的电动三轮车，是那年冬天，小弟给买的

我开着它，载着母亲，载着她的白发和皱纹

以及她白发里的慈祥和皱纹里的欢笑——

去赶阳春集。母亲逢人就打招呼，她多么骄傲：

“是啊是啊，这俺二孩，从北京回来啦……”

我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身份，甚至连梦里都很疑惑：

我到底是谁？干什么的？

在母亲充满阳光的话语里，她的骄傲来自“北京”

而我的踏实，却来自“二孩”

雪地广阔，一望无垠。母亲啊，这满地的大雪

我们走过去，它就开始化了

                     2015.11.10.上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