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

 

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很久了

写作，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每到黄昏，只要不下雨，我也会出来跑跑步

从世界之窗，跑到波托菲诺，就像是从纽约

跑到巴黎

从繁华跑到繁华，除了汗水和喘息

没有什么是我的

 

边跑边抬头，我看见帝王椰的叶子绿在蓝天里

勒杜鹃红在夕阳中

淡红的塑胶街面上印着弓腰骑车的小人儿

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多么轻盈

她总是轻易地超过我

她臂膀上的记速器，记录着这座城市的脉搏

有一次她善意地冲我笑笑，对我说哈罗

我竟窘在那里，仿佛自己才是

外国人

 

跑到波托菲诺，时间已暗下来

纯水岸的灯火，星光和夜行飞机的信号灯

一起倒映在水里

湖边站着水鸟和钓鱼人

夜光浮子在手电光柱里一动一动

是的，生活总是充满诱惑，危机四伏

湖心岛上的树显得阴森，有苍鹭被水蛇惊起

叫声有些瘮人

 

即便是盛夏，此刻也有些凉了

望着平静的湖面，我会平静地想你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跟这座城市有关

你也跟这座城市有关

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夜里，我一次又一次

想过你

 

孤独就像这天上的月，明亮而干净

此刻我望着月亮，不说孤独，也不说想你

我只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这座城市没有你，也

没有亲人

                          2014.10.14.清晨 

 

完美生活

 

我是哭醒的，醒来，依然在哭，浑身颤栗

薄薄的被，裹不热，湿漉漉的啜泣

 

那个梦，跟真的一样，梦里我好疼，好绝望

醒来才发现，噩梦，早已成真

 

起床，刷牙，有血流下来，对着镜子，我仔细找

生活完美无缺，一点伤口也没有

                         2014.10.14.清晨

 

晴朗的冬天

 

整个世界都是坚硬的，而你

是这坚硬世界里唯一的柔软——

 

那时我们下车，沿着潮白河的大堤向南走

两只喜鹊超过我们和几排寒柳，提前抵达春天

 

河谷里的芦苇和蒲草，全都被坚冰封冻

有一刻你挨我站着，像棵倾斜的树，望着对岸

 

对岸树上的鹊巢，多么像个家呀

有羊群远远地蠕动，像解冻的波浪，徐徐漫上河滩

 

我把你的衣领竖起来，我说冷吧？

你摇一摇头，灿然一笑，呵气如兰

 

知道吗？这世上最光滑、最温润而又冰凉的

不是玉，是我掌心里的你的脸

 

我们继续向南走，阳光明媚如你

树影清晰，映在你的棉衣上，一闪一闪

 

——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而你

是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2014.10.14.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