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如歌

隔壁刘老太八十多了，一见我母亲总要唤声“俺奶”，见着我，总乐呵呵地打招呼：“呦，俺小叔回来了？”

刘老太早年丧夫，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部队遇车祸评了烈士，小儿子因盗窃死在狱中。儿子一入狱，儿媳妇就跟人跑了，撇下个小孙子，又聋又哑，祖孙俩相依为命。

又聋又哑的小孙子如今也人到中年，光棍一条，好吃懒做，冬日里总爱袖着手，从这家墙根站到那家墙根，晒太阳。刘老太总觉着亏欠他的，所以一直养他到四十多岁，也没啥怨言。

家家都烧液化汽了，整个小村，大约也只有一贫如洗的刘老太还会专门去林子里捡柴禾。

去年深秋，我在林间采风，刘老太突然背着柴禾从我身后冒出来，笑咪咪地打招呼：“呦，俺小叔照相呢？”我坚持帮她把柴禾背回去，刘老太坚决不肯，“哪能让俺小叔干这活?您可是北京人！”秋风瑟瑟，万木萧然，目送着刘老太佝偻而干瘪的背影，我心里莫名苍凉。

没走多远，刘老太竟哼起了歌儿，没词，也不成调，就像一缕秋风掠过耳畔，又倏然融入秋风里。

                                  2013.8.13.黄昏，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