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月夜

春

土路发白，路两边还是去年的枯草，草丛里的荠菜和小野花，你是看不清的；

洋槐树的新芽被月光忽略，它们的身影依然是铁硬的；

晚风已初显温柔，三两枝桃花从沟底爬上来，带着细细的水声，那若有若无的花香在月色里幽幽飘散；

返青的冬麦黑乎乎一片，那白亮亮的是刚下种的春茬花生，地膜也覆盖不严地老虎的叫声。那叫声有多长，沟垄就有多长；那叫声有多亮，月光就有多亮……

夏

路变窄了天变小了，无处盛放的月光都溢出来了——

洋槐花洋槐花洋槐花，一树又一树，拥拥挤挤密密匝匝——仿佛突如其来的暴雪只落在树上，枝条都缀弯了，土路都遮严了；

那花香幽幽暗暗馥馥郁郁的，你闻上一口就醉了就晕了，就飘飘然了——你觉得生命真好活着真好；你好想谈一场恋爱，就在这月夜里，就在这洋槐花下……

麦子就快熟了，微黄的麦浪在月光下轻轻荡漾；那些墨绿墨绿的身影，矮一点的是花生和大豆，高一点的是玉米，再高一点的，是高粱。

月光寂寂流淌，豆地里的蝈蝈，叫得比远处的蛙鸣还响亮……

秋

花生熟了，地瓜熟了，大豆也熟了，空荡荡的玉米秸，在晚风里瑟瑟作响。

清朗的月光照着广袤的乡野，照着大田里劳作的乡亲们的身影。

秋风透着凉意，月光里隐含着霜花，蟋蟀和地老虎的叫声，都显得嘶哑。

土路上行驶着拖拉机，每一辆都装得满满的，突突突的声响疲惫而吃力。

走在车后面的母亲依然戴着斗笠，她弯腰捡起一嘟噜花生，一群野鸡一边叫着，一边从她身旁低低地飞了过去。

冬

遍地月光，遍地白雪，连寂静的寒流都显得白茫茫的。

雪地里的刺槐恢复了刚烈的秉性，寒风里，它们的骨骼铮铮作响。

天高地阔，几只蹲在树梢上的乌鸦，显得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

远处村庄传来几声狗叫，一窗灯火，仿佛比星星还遥远。

骑摩托的汉子倒穿大衣，在雪地上缓缓骑行。一只野兔毛茸茸的，在他前面，在摩托车的灯光里向前，向前；奔跑，奔跑……

                                     2013.5.10.子夜，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