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单车

                                    鲁克       

发现鲁小胖换了QQ签名:“听《单车》，想大胖了”，心底一软。搜来听，却听不懂粤语，只觉得旋律不错，陈奕迅唱得很深情，如泣如诉。对照着歌词，听着听着，泪水就止不住涌出来。“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象荒野，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哪怕遥遥长路多斜……”女儿啊，那一刻我多么想你……

多少爱的记忆，都与女儿、与单车有关。

曾经写过一篇散文，题目是《你在伞里吗》，写的是我在南京最落魄那会儿，一次雨中骑单车带女儿去吃肯德基的故事。小小的女儿坐在我的单车后座上，小手撑着她的小花伞，自己淋湿了，却在保护我和那个第一次给她买的汉堡……

那是一段多么辛酸又多么幸福的往事啊！女儿，还有什么比这更欣慰？我们一起成长；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奈？你一天天长大，我一天天变老……

后来你开始学车，先是用妈妈的旧自行车学，腿脚斜插过大梁，至今都忘不了你兴奋的笨拙的傻傻的模样。起初我在后面掌着，后来不得不狠下心来，一次次悄悄撒手。女儿，你究竟摔了多少跤啊，但你从没哭过。

总有一次撒手，让你学会了飞翔。

搬到北京以后，我给你买了第一辆单车，我记得它是粉色的，比大人的单车小一号，价钱却比大人的还贵些。那时我们的境况依然不好，新买了房子，每个月要好几千的按揭。但是女儿，最小气吧啦的爸爸，为你花钱却从来都很舍得。看你开心成那个样子，我也好开心啊；看你小心翼翼地擦拭，落锁走开还忍不住回头望望的情景，我就好心疼。那时候我在一家文学期刊工作，常有人请吃饭，每次见他们一顿饭花那么多钱，我就不由得暗想：这能买多少自行车啊……

那辆自行车，你骑了好几年，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直到你初中毕业，直到它破旧不堪。

女儿转眼就上高中了；又一转眼，高中都快毕业了。

那时候我每晚都在拼命写作，但每到午夜十点，我就要下楼走动走动，一边锻炼，一边去路口等我放晚自习的女儿。昏黄的路灯下，那么多孩子骑着自行车远远过来，校服也一模一样，但我总能从那么一大堆孩子里一眼就认出女儿来。她在人群的笑声是特别的，那种爽朗的、单纯得没心没肺的笑，全世界只她一个；就连她沉默的背影都跟别人不一样；她单车的铃声跟别人的也不一样——甚至颠簸时链条打在盖瓦上的声音也是独特的——你老远就能听得出，哦，那是我的女儿，她回来了。

有次在大门口等了半天，竟没接着，心里就开始慌，我就沿着迎宾路往前走去迎她。都快走到京客隆了，总算迎着她——马路上行人稀少，女儿骑车的身影那么突兀而孤单。女儿见着我，挥挥手，依然没心没肺地来一句：“哈哎——”我嗔怒地瞪她：“你哈哎个屁，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师讲事儿讲过油了呗！你瞧你那样，鼻子像大象……”

女儿在车上根本没下来，用脚撑着就站得稳稳的了。老天，她什么时候长这么高的？那一刻我好恍惚：这是我的女儿吗？这真的是当年那个腿脚别过大梁还没个自行车高的女儿吗？

女儿的校服宽大而松垮——他们二中的男生女生都是同样的校服，按女儿的话说，那可不是一般的“二”——二乎乎的女儿突然很爷们地招呼我：“上来上来！我带你！”

第一次坐上女儿的单车后座，那一刻我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滋味；是羞涩还是激动？是开心还是担心？是骄傲还是忐忑？

我搂着女儿的腰，把头俯在她背上，感觉着她在一点一点用力；感觉着那车子一点一点快起来，在夜风中，风驰电掣……

那是生命的单车，那是爱的单车啊！女儿，曾经我载着你，如今你载着我；我们与那单车一起，迎着日出也追着日落——多少欢笑多少泪水，又多少风多少雨——都在我们的生命里，呼啸而过……

                           2013.5.2.中午，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