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鸣

蓦然听见窗外有知了在叫，才发觉夏天已经很深了。

闭门写作，常常一连几天足不出户，连绵近十天的阴雨，只要我不往窗外看，都仿佛跟我无关；日子仿佛不是一天一天过的，而是一周一周一月一月过的，偶尔小有停顿，那也是因为写作上遇到了瓶颈。

世界辽阔而空旷，一间屋子，却足以收留一颗更加辽阔的心——这颗心里装着什么，你的眼睛和耳朵里就呈现什么。而此刻，我小小的心房里就装着一声声清澈的蝉鸣。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李商隐笔下的蝉，一如烈日高楼上弓背劳作的民工，安全帽下那张赤红的粗糙的脸，挂满苦逼的汗珠；“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到了虞世南笔下，无疑又成了清高而智慧的精灵；“薄剪绡衣，凉生鬓影，独饮天边风露。朝朝暮暮。”而在仇远看来，这小小的知了，又仿佛世外高人、深林隐者，嘤鸣里无不透着禅意……

其实生命和生活就如同窗外这一声声蝉鸣，听来悠然或聒噪，全凭耳朵后面那份心境。

晨起，在阳台上踱步，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新开的月季猩红烂漫，仿佛那香气不是来自花蕊，而是来自花瓣上那些晶莹剔透的露珠；抬眼望向窗外，雨后的树木绿得晃眼，连隔壁大楼的绿墙红瓦，仿佛也都有着生命，在艳阳下散发着勃勃生机；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车，正慢悠悠地走在干净的沙路上，她一翘一翘的洁白的短裙，和那一颤一颤的洁白的车棚，如此鲜活，如此生动……

听着忽远忽近、此起彼伏的蝉鸣，看着窗外这满眼的郁郁葱葱，想到自己也正草木一样枝繁叶茂地活着，忽然幸福得一塌糊涂——你甚至忍不住想像知了一样大声告诉世界你的感恩和幸福。

——而生命里的大部分时光，我们就像那母蝉一样，甜了苦了，疼了痛了，都咬紧牙，默不作声……

                                         2012.6.30.早晨，北京居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