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50年

再过50年，如果不死，我就92岁了

你也不再年轻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相扶着走在秋天的大街上

连落叶都轻轻让路

连风，都不忍心使劲儿吹

我们走到哪儿，哪儿都是风景

再过50年，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车轮还是车轮

人间依然熙熙攘攘纷纷扰扰

樱桃依然开花，葡萄依然结果

初生的草芽依然带着泪

毛毛虫和蚂蚱，依然默默地

重复我们的命运

再过50年，我不是小鲁也不再是老鲁了

人们叫我鲁老

可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老头子

或老东西

这三个字抑扬顿挫

一透过你漏风的牙齿，就颤巍巍的

风琴般好听

再过50年，我还会像年轻时一样搂着你

在公园的长椅上，夕晖里

我还会情不自禁摩挲你的手背，亲吻你的额头

从前你喜欢偎在我怀里，替我拔白头发

现在就不用了

这时候我们尽量不要低头，或闭目缱绻

就连每一次俯身或弯腰，都会让对方担心

再过50年，我依然喜欢带你旅游

这辈子，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最初因为贫穷，后来，原因就多了

我曾暗暗发誓要带你走遍世界，如今

仿佛刚踏上旅途，我们就走不动了

你扶我坐在台阶上，喂我喝水，吃药

你轻轻拍打着我的背，两滴泪在我心里

偷偷地，泣不成声

再过50年，村庄更少，楼房更多、更高、更密集

火车更快，许多人家的楼顶上，停着飞机

饭店更加林立，却都没有纯正的小鸡炖蘑菇

想吃一碗纯天然的单季的白米饭不易

想听一听玉米拔节的声音，就更难了

仿佛走了半个地球，我们也没有找到

当年恋爱时最爱吃的廉价的凉粉

再过50年，我们回到了阔别一生的故乡

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我们买下一间农舍

我们养花，也养鸡、鸭、鹅、羊

我们种土豆，也种地瓜、黄瓜、西瓜、冬瓜、南瓜

夜晚来临，我们就点燃篝火

看一群又一群小傻瓜们手牵着手，围着篝火

唱我们唱过的情歌……

2011.10.11.中午，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