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窗诗话（二）

 

                                      鲁 克

 

在这个世界上，诗歌的力量是微弱的，一如那些闪烁的星光。好像是希梅内斯的话吧？“诗歌的能量永远抵不过千军万马。”但它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当千军万马的咆哮或尸骨覆盖城池的时候，那些得胜的将军或者惨败而欲自刎的将领，他们的血管里奔涌或者低回着的，肯定是有声或无声的诗歌。

 

爱诗的人是美丽而富有的，不论他们是皇戚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甚至是流浪的乞丐，一个再贫乏的生命，骨子里都起码可以褒有纯真的诗歌。当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的骨髓和血液里失却诗歌的时候，那么这个生命或集体就是悲哀而危险的了。

 

真正的诗人的义务，是用他特有的手艺，让他的诗句像一枚枚钻戒或一把把镰刀，闪耀出最华美或最朴素而尖锐的光泽。而目下的情形是，那么多昏昏然的自命为“诗人”的人，不遗余力地创造着文字的垃圾，从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广阔的民众由最初的崇尚到如今的——鄙视诗人，贱视诗歌。 

这起码是现代诗歌在中国的命运。或者说是中国的所谓现代诗歌在老百姓心眼里的真实地位。不能不说是悲哀的一种。

 

诗歌其实就是你拎在手里的一捆芹菜，它略高于生活的地表，不至过于虚高地飞翔；它是可以充饥的精神食物，当然，如果你愿意，它也可以成为花坛里的朴素风景。我一直在试图让芹菜开出玫瑰的花朵。 

 

多年来我远离诗坛，但没有一天远离过诗歌。诗坛是纷纭而浮躁的，而真正的诗歌必须沉静，回到内心或地表之下。我试图挖出它们，从那些骨缝间听见雷霆。 

不为发表而写的诗歌我以为才是纯粹的诗歌。这发现让我兴奋不已，在那么些个深夜，我卸下了所有白日的浮华，静静地谛听天籁，我确实听见了诗神的低语。 

寒夜的月光亮得出奇。我感觉那个时刻，绝非我一个人醒着。安睡是美好的；醒着也这般美好。活着本身是不是就揭示了活着最原初的意义？ 

在世界安眠的时候，我独自举起诗歌的锄头，我那么兴奋而小心翼翼，我像个盗墓的贼，对诗歌上瘾，而乐此不疲……

 

读诗如识人，一览无余不好，处了很久依然“看不透”也不好；做人不必故作姿态曲里拐弯，为诗切忌浅白无味或高深莫测。一个真字，对做人、作诗都同样重要——这真，要真得智慧，真得韵味十足诗意盎然，而不是真得像个乏味的“傻冒”。

 

感谢诗歌，让这么多陌生人在永远陌生的世界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熟悉或相知的可能。

 

 一味地模仿别人是诗歌创作的最大悲哀。好比穿着偶像的衣服，用假嗓子唱偶像的歌，再美、再好听，最终还是丢了那个真我。有“真感觉”的时候，用你自己的“方言”说出，才是你自己的母语和诗歌。

 

配图诗歌切忌看到什么就“描写”什么，否则只要图画就可以了，还要诗歌干什么？要相信读者的眼睛不比我们的小，眼光的度数也不比我们的低。

 

在图画之外，诗人须“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或者说是看见了而没有“深想”过的，那才是诗人应该干的活儿。所谓诗歌的“外延”或“张力”，也在于此。其实书法尤其是绘画，都同此理。有的油画看上去很像摄影，几可乱真了，但是，它往往是失败的……

 

许多诗歌初学者的诗写得过于晦涩，读来费解，问题出在哪里呢？在于你创作始初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自己昏昏然怎么可能让你的读者昭昭然呢？

 

初写现代诗，千万不要为写而写，它跟散文、小说等文体一样，没有“真感觉”的时候就不要盲目下笔，不然那些文字也是很尴尬的。有句话说，恋爱成就诗人，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激情”、“真情”成就诗歌。诗歌是所有文体中最具真情与激情的文本，它短小，却也无限宽博。一个名句往往可以浓缩一个时代，甚至影响几代人的。

 

一些初学者的诗，总体感觉是有激情，语言也有诗性，但是思维还很单一、单薄，见山只说山，见水只言水，诗句的张力还很不够。建议大量阅读优秀的现代诗歌篇章，并且找些诗歌写作的指导性书籍来读，这样进步自然会快很多。

 

我固执地认为：任何给读者人为制造阅读障碍的写作“计谋”（包含“技巧”的成分），对于一个诗人、作家来说都是失败的“阴谋”。

 

现代诗歌在中国，尤其是这些年，的确不景气，甚至可以说已经衰颓到了历史的冰点。但是，诗歌永远都不是、也不应该是“末学”。当我的一个朋友的仅仅在读初一的女儿看了我的博客之后，竟从QQ里发来她人生的第一首诗歌，尽管稚嫩而直白，但我依然感动而又欣慰莫名。诗歌，其实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另一个喉咙。当你疼了痛了，愉悦了大快了，你张口即来或者满心满脑盛着的，肯定不会是小说或者戏剧，而多半是存在于你记忆或者潜意识里的相对应着的——诗歌。

 

诗人的力量与任何重金属相比，都显得薄弱而不堪一击。但是，当他以一首真正的诗歌让你在那一瞬间蓦然攥紧拳头或者潸然泪下，我敢说，诗歌的力量远远胜过这世间任何装备精良的坦克车。请相信并且继续热爱诗歌。热爱诗歌，就是热爱生命、热爱生活！

 

我们不一定都要成为诗人，但是，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我们拥有一颗纯洁而高贵的诗歌的心。

 

一个诗人总有他（她）的书写习惯，没有哪件艺术品会是尽善尽美的。允许诗人按自己的想法，在他（她）认为更舒服的姿势上为我们歌唱——以其自己的声音。当然，聪明的写作者会从听众的掌声或质疑的脸色上反观自身，从而调整自己的姿势与音色。

 

诗人永远都是这个世界的孤儿，敏感、脆弱，单纯而又善良，给他（她）一点温暖他（她）都会热泪盈眶。

 

爱情诗最好写，也最难写。说它好写，是因为有情则诗可矣；说它难写，一难出新，二难出众，三难出彩。古往今来，中外爱情名诗佳构汗牛充栋，想独辟蹊径出新出彩，实属不易，出众尤难。一不小心，你就步了前人后尘；一不小心，你的激情就变成了矫情……

 

你的诗歌写得很不错，轻灵，清澈，透明而不晦涩。但务虚的题材占了你诗歌创作的绝大部分，这一点不好。火热的生活值得书写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写你最真实的疼痛与欢愉，有着血色与泪痕的，带着体温甚至皱纹的，都好。祝福你和你的诗歌，在这个早晨！

 

冗赘的诗句可以大胆地砍和删，别让语句过于“溜滑”，别让读者“偷懒”——读者不用多加思想就看“懂”了的诗，不是好诗，起码不是最好的诗。 

适当地借鉴“猜谜”的智慧，只有让读者觉得“我真聪明”的诗歌才是好诗歌，其作者才是聪明的诗人。 (我说的是适当，做过头了就是天书了，大忌也)

 

灵感来临的时候，记录下来，并忠实于这记录。在谋划成篇的时候，让这灵感之句在全诗中起统领作用，一切都围绕着这个“灵魂”去生骨增肉，使血脉通透，空灵有致。

 

诗性的语言拒绝拉杂与缠绕，时刻要牢记一个词：凝练。高度凝缩的语言才有张力，才有更大的外延，哪怕它是散文诗。不要桎梏于事物的表象，要缘着其表挖掘其里并生发开去，或者只取其最打动你的某个点。面面俱到就是面面不到。大的，往往也是空的。一个人滔滔不绝跟你说上三天，可能不及爱人附逆耳畔说上两语三言。

 

某种意义上说，好诗就是一掬泪水——它清澈无比，有着微微的咸涩，它不是空洞的耀眼，它的力度来自必然的温度；而另有一种你看不见的泪水，那是一股来自地泉或心灵底里的热，它的别名叫“欲哭无泪”……

 

作为一个诗人，诗歌其实就是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骼、血脉、神经乃至灵魂，你血肉里有的，诗歌里自然会有，灵魂里匮乏的，诗歌里也必然空茫如也。

 

诗歌的语言其实就如农民的镰刀，农民磨镰是为切草割麦，而许多诗人忘了磨镰的终极目的，他们不是为了切与割，而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的“镰刀”更光华、更闪亮一些。 

语言是风，而真正的诗歌不是风，而是风中飘摇的树叶或尘埃。风要吹动它们，给与它们生命或再生……

 

    诗歌需要真心真意，朴素和真诚不仅是写作也是做人的前提。真正的诗人（我说真正），是把诗歌当作一辈子的爱人、情人的，她是一个图腾，寄托着诗人对世界全部的爱与渴望。

 

    诗歌是见仁见智的艺术，我们绝对不要自以为是一叶障目，反过来也绝对不可以人云亦云而失去自我。

 

    大而庞杂实则空而无物，与小而精微却蕴藉隽永，是诗与非诗的本质区别之一种。试着让你的表达更接近大众，包括家人和身边朋友，曲高不一定和寡，但是和寡一定不要自以为曲高。真正的好诗是心底自然流淌出来的清泉或激流，绝对不是拧出来的汗水或挤出来的呻吟。

   

    诗歌有无限的可能性，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不论长短，务求两个字——意；境。

   

    我不主张在一首诗里包罗万象。但是我追求几行诗甚至一行诗的意味涵盖宇宙空间。当然，我至今没有写出一首这样的好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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