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选24届青春诗会的作品:《温暖》(组诗)
(2008-09-11 09:4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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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现代诗歌 |
入选24届青春诗会的作品——
温暖(组诗)
简介:鲁克,原名鲁文咏,1990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曾服兵役,做过记者、编辑,现居北京从事职业写作。
我怎么哭了
——听马头琴《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我总在午夜孤独着,我的父亲母亲——
户口迁离了故土,我的根就几乎断了
离你们、离村庄那么远,我终于成了城里人
日夜追赶着生活,我忙得几乎想不起你们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生日,甚至忘了你们的
年龄,忘了苍老已然逼近,悲伤日益加重
我已不再年轻,人到中年身心疲惫
而你们年迈的模样,父亲的胃病母亲的高血压
也都将在我的身上延续……这些事儿一想心就疼
常常有恶梦,时刻有担心。天天盼着女儿长大
开学她就念高中了,可我怎么没有一点欣慰?
她差几分没考上离家更远的一中,我竟莫名地庆幸
此刻夜深人静,马头琴悠扬而哀婉,父亲啊
那不是你的草原;母亲啊,那也不是你的河
可我怎么哭了?那弓弦切过皮肉磨着我的骨骼
此刻,在那遥远的村落,父亲的咳嗽我依稀
能够听到,母亲是否已经睡了?窗外
星空高远而苍茫;潮白河的孤独,连着星河……
北戴河,教女儿游泳
所有的动作要领我都反复教给你了
我知道你像背诵英语单词一样已烂熟于心
那么开始吧,女儿,请再一次屏住呼吸
你面对并深入的是陌生的海洋和世界
而我眼睁睁看着的,是心底最柔最软的那块肉
一次次撤下托举的手,女儿啊,我和你一样需要勇气
呛了七口海水你也没有退缩,我的女儿
来到这尘世15年了,这是你第一次来北戴河
第一次亲口尝到,有一种味道叫做生活
这是我第多少次撒手?蹒跚的女儿,趔趄的女儿
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你歪歪扭扭的飞翔
整个世界都激动得大喊大叫啊,连浪花都为你鼓掌
作为奖励也作为示范,我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女儿啊,整个大海都是你看不见的我的泪光……
总想写写这场雪
总想写写这场雪,它是07年冬季北京的第一场
早晨还很薄,等我想写它的时候已经很厚了
都说没有一场雪长得过冬季,一如没有一朵花
一棵草长得过秋天。其实你盼不盼望那雪都一样下
而且一直都在下,有时候你看得见,更多的时候
你看不见,一如你看不见一朵花一棵草的哭泣呐喊或挣扎
一如你看不见前生与来世,看不见一场雪与另一场的区别
不管你愿不愿意,终将有一场命定的大雪,把你我轻轻覆盖
擦皮鞋的乡下女童
“擦一擦吧,叔叔”
在电信大厦的阴影里,你乞望的目光
与嘈杂的世界构成陡峭的仰角
哦,我久违的乡音,在你怯怯的嘴角
已蒙上了商业的锈痕
我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但是那一刻
我坐下来,伸出我贫穷的脚
以及脚上富足的风尘
快开学了孩子,你擦出了下学期的学费
没有?你擦平了父母的皱纹没有?面对
笨手笨脚的你,我想问却又抿住了嘴唇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疑问。孩子,那一刻
我多愿自己有一千双待擦的鞋啊
一枚硬币在我的手心里出汗
当我投进你那个铁盒,当啷——
整个世界都听见了它空洞的回音
雨珠落在玻璃上
就是晶莹落在透明上,温软落在坚硬上
夜落在黑上,你落在我上——
那时候星星和你一样都乖乖地闭着眼
连喘息都是羞涩的,雨在窗外矜持地放纵
总在落雨的日子想你,想你温热的呼吸
你的颤抖总穿越时空,深入我记忆的骨髓
雨珠落在玻璃上,一滴与另一滴,默默相融
并毅然滑下,是的,我们曾经也如此勇敢
悬崖上相拥着面对深渊。而今你在哪里?
闪电划过,一道泪痕,将我的孤单一分为二
其实花朵也是星星
其实花朵也是星星
亿万年约等于一个季节
星星亮过;花开过
一如这浩渺宇宙我们来过
其实泪水也是海洋
无穷的苦涩约等于小小的感伤
海洋哭过;泪流过
一如这苍茫世界我们爱过
写给苏北或雪地里的刺槐
多么老旧:苏北这个词在京城的雪夜里反着十八世纪的光
那缕温热来自骨髓,带着锈迹,也带着百年不变的苍凉
没有人真正在意我的出身,许多年,我把记忆和梦
一起丢在荒村,手握一瓣叶芽,我是在第几个春天开始流浪?
一株高粱抖落满身泥土和方言,挣扎在异乡的水泥缝隙
汗珠与泪水喂养的籽粒颗颗饱满,仰望着高楼为何还满脸仓惶?
多么荒谬!谁背弃着故土日夜寻找故乡?走南闯北风餐露宿
谁伤痕累累的脚步,把脆弱把怯懦把茫然把执拗一一丈量?
白昼总是短暂,黑夜多么漫长,一如流逝最快的,总是春光
我总在黄昏或冬季来临之前赶路,诗歌是我唯一的行囊
妈妈,再冷的天我都咬紧嘴唇不说寒冷,我用哆嗦取暖
而面对铺天盖地的大雪,我要跺上几次脚,才能够挺直脊梁?
一些面孔想起就心疼,一些梦醒来泪沾裳,妈妈!当梦的十指
在异乡的寒夜里颤抖着摸索,是谁把您苍白的老脸叫做月光?
苏北,给我疼给我痛给我爱也给我恨的苏北,赐给我欢颜
也赐给我忧伤。妈妈!请呼唤我,我的乳名已被岁月久久遗忘
什么样的大雪盖得严我带血的脚印?舔干了伤口我踽踽独行
在京都的这场大雪里,苏北,我捂住心口默默把你回望——
我看见了一场更大的大雪,在这个午夜记忆的上空纷纷扬扬
我看见了那些越冬麦子的隐忍与沉默,我看见了黑暗发出的光芒
命运的沟坎上,那些铁硬的刺槐拒绝挣扎,虬曲的枝干刻满沧桑
我听见了北风的啸叫!我看见那些麻木的脸上似有若无的顽强
浮生如梦,什么样的大雪能够覆盖我梦的村庄?岁月老得多快
一转眼,我就像那些雪地里的刺槐一样,迟钝皲裂,鬓发如霜
今夜,我把诗歌的种子寄给你,妈妈,目不识丁的你是否懂得珍藏?
妈妈,我的心口一直有根刺啊,此刻,它疼出了苏北与刺槐的形状
鲁克的诗观
真正的诗歌必须沉静,回到内心或地表之下,我试图挖出它们,从那些骨缝间听见雷霆。大夜无边,而诗人们醒着,沐浴并传承着诗歌的光芒,你看,寒冷的世界因了我们而一寸寸变暖、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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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东燕郊302信箱鲁文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