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骨头汤

                            鲁文咏

夜。冷。内心的那一束火焰，挣扎着抵御门缝里钻进来的那一刃又一刃寒风。我用毛毯裹住腰膝，但拖鞋里那十个脚趾头，还是渐渐地失去了知觉。这是都市的远郊，这一大片全是老掉牙的民房，房租自然便宜得很。房客们形形色色，干什么的都有，但像我这样贫穷的文化打工者，似是不多。那时候正是我在一家文学期刊的试用期，薪水自然不高，但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咬紧牙，没日没夜地写作。一块木板踩着几摞砖头，就是我的床了；那张破桌子，还是上一任房客扔下的，我在上面铺一块桌布，就有模有样了。书报总是堆得满床满桌子。而床下的旅行包里，除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就是一包包不可或缺的方便面了。这便是我的全部家当。也幸亏这房子小，只有九个平米，我的“家”才不显得那么空，那么虚。

而一个冷字就塞满了这小小的空间。它蛇一样游动，在物体与物体的空隙；在白茫茫的四壁；在我只装着两袋方便面的空荡荡的胃里……写到哪儿了？我抖抖脑袋，搓搓手，理一理麻木的思路。这时候我听见了敲门声。

这敲门声不大，但在这寒冷的夜里，那笃笃的扣击显得多么突兀。“开门，是我。”房东老太的声音。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我的脑海里飞速地思忖着：催房租的？嫌我的咳嗽和偶尔的跺脚声吵人的？当那扇小门拉开，一股沁人的香味就迎面扑来。房东老太捧着一只大碗站在那里：“我煲了些骨头汤，你喝一碗吧，暖暖身子。这鬼天气，又下雪了。”

我双手接过那只海碗，一股热流瞬间传遍了全身，我忍不住颤栗了一下。我怎么忘了说声谢谢呢？我怎么忘了说，快回屋吧大妈，小心着凉呢？在这腊月的深夜，听着那渐远的脚步声，望着那灯光所及之处纷扬的雪花，我就这么紧紧地捧着那碗骨头汤，久久地站在门口，一任热泪滑过冰凉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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