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压抑的阴影

    时间：2003年7月

    地点：临朐

    采访人：马玉顺

    被采访人：张莉（化名），女，36岁，机关干部

    我和丈夫王军（化名）是中学同学，是在高中时谈的恋爱。我家出身农村，家境贫困，父母生养了我们四个孩子，我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因此从小我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在高中的时候，我算是同学们中间的“白雪公主”，对我有那个意思的男生不少，最终我和王军建立了恋爱关系，因为王军的父母都在县委工作，对此我是很羡慕的，也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跳出农门，变成城里人。当然，那时候，我们并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那样的大胆和开放，所谓的建立恋爱关系也只是两个人心里明白，偷偷摸摸交往而已。

    本来，王军的学习成绩是很优秀的，又担任班里的团委书记，是老师眼中的“大学胚子”，可自从和我偷偷交往后成绩下降很快，高考时，我们两个都落榜了。王军的父母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儿子在谈恋爱，千方百计阻扰我们之间关系的发展。可事情往往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特别是感情问题，你越压抑，它就发展越快。那年暑假，我和王军避开他父母仍在频繁交往。我知道王军是铁了心要和我好，心里很感动，我们相约再复读一年，争取来年都考上大学，跳出县城这个小圈子，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辈子。为了少分散精力，我和王军分别到了不同的学校复读。我们一月才见一次，思念的痛苦折磨着我，我的学习非但没有任何起色，成绩还下降了。第二年，王军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我再次落榜了。那时候，我的情绪相当低落，王军几乎不离左右地劝慰我，并把我领到他的家里，向父母表明了我们的关系。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他父亲没有说什么，但他母亲的表现让我心寒，她公开告诉我王军不可能和我发展关系，她的儿子至少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干部家庭的女儿，她希望我不要毁了王军的一生。王军母亲冷冰冰的眼神和那高傲的神态，深深刺伤了我的心。我是流着泪离开他家的。使我欣慰的是，王军的态度很坚决，表示今生非我不娶。在王军的不断帮助下，最终我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此后的三年，我们在省城演绎了一段甜甜蜜蜜的爱情故事，我很庆幸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爱情。这期间，经过王军的争取，王军的母亲也勉强接受了我。

    大学毕业时，在王军父母的操作下，我们都分回了县城，王军去了行政部门，我去了一家企业。很快我们结婚了，因为没有房子，我们只好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到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公婆经常避着我在一块嘀嘀咕咕，有时还把王军叫到他们的卧室说这说那，好像我是个外人似的。当然，为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从来不问他们在商议什么。更让我尴尬的是，我的父母来看我时，公婆的脸上总是不冷不热的，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搞得我父母很不自在。我曾经商量和王军搬出去住，但他死活不同意。我们有了小孩后，公婆不但不帮助我带小孩，还嫌吵嫌闹。我每天都很紧张地忙活，自然疏忽了工作。而这时候的王军在他父母的运作下，官运亨通，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到孩子四岁时，王军的单位盖宿舍楼，我们把全部的积蓄拿出来买了一套房子，这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但这时，我发现王军已经变了，他不再那么依恋我，常常借口有应酬或者到他父母那里有事情商量很晚才能回家，家似乎变成了他的旅馆。我若是埋怨几句，他还反驳说如果没有他父母的帮忙，我们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我若再反驳几句，一场冷战就不可避免要发生。

    有很多同学都羡慕我找了个好婆家，可只有我才知道其中的滋味。结婚十几年了，乡下的父母总共来住过三次，他们怕见我的公婆，我丈夫有时候也对他们很冷淡，我到现在还没有融入到公婆一家中，公婆也从来没有把我真正当做他们的儿媳妇。我不知道自己这个婚姻是幸福还是不幸，每天就只有闭着眼睛瞎混，如此而已。

                              ——发表于《山东工人报》2003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