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泪流满面的傻姐姐

文/洛朗

关于她，他好像打从记事起就没叫过一声姐姐。他对她，有的只是吆喝及到长辈面前打小报告，当然，这是他年纪尚小时的所作所为。当他长到可以跟她平肩而坐时，他就直接用打骂来解决对她的不满了。

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大家族中的长孙，他在这个农家中深受百般恩宠。而她虽然作为长孙女，但是，却未能获得如她辈数那样的地位，起码在他的眼中，她只不过是在他不想走路时的代步工具，不想干活时的代劳工具而已。更可悲的是，老天好像对她特别的薄：给了她一张漂亮的脸蛋，却没能给她一个会读书的脑子。

他知道她很羡慕他每次考试能够拿高分，中小考能过拿上名次，还有那贴满墙壁的奖状。她比他高一年级，却经常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求他帮她解答一些作业题。他借机占了很多的便宜：明天上学时不用搞卫生，或者提水浇花了，因为帮她解答问题的筹码就是她帮他值日；如果帮她写篇勉强能够拿及格的作文，她就不得不在周末忙活父母吩咐给她和他的家务活：打草、煮饭、放牛等。于是，经常看到她肩上担着柴草手里还牵着牛绳......甚至，好几次，她牵着的牛儿因为发疯而将她牵扯拉倒，而她却用瘦小的手丫死死拉住那疯牛。因为她知道牛跑了，不仅会糟蹋别人田地里的作物，会招来很多的邻里纠纷，甚至牛儿会跑到深山老林去，让父母为此找寻好几天。因此，她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很多邻里看到都说他父母生了一对好儿女：女儿能干，儿子会读书......

其实，她不是不想读书，她很想像他一样能够取得好成绩，让父母每次见到成绩单都能够展开难得一见的舒心笑容。但是，不管她每晚熬夜熬到多晚，还是多早起身读书都好，她的成绩始终徘徊在及格线下，每次排名都是全班倒数三甲之列。为此，她只能靠拼命地干活来弥补自己的失落及父母对自己成绩的失望，而她也逐渐变得沉默了，在家中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她不笨，她记忆力不好是因为她年幼时发高烧，未来得及治疗，导致脑损伤。当时，主治医生就对他的父母说，这孩子以后脑子不太好使.....她读五年级的那年，她在几个堂姐的陪同下，回到家却不敢进屋，一个人呆在屋旁低声哭泣着。然后，还是堂姐进屋跟他父亲说：阿利被摩托车撞了，手受伤了......好像话都还没说完，他父亲就瞪眼道：不是真的吧？！是她自己不做好自己弄伤的吧？几个堂姐被呛得无语......最后，还是母亲将她带去看了医生，医生帮她清理伤口时都流泪了，因为里面全是玻璃碎片，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着那疼痛的。她一直背负着自己学习不好的包袱，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不能学习，虽然父母没有对她的成绩给予责难......

他那时想：可能就是因为她学习不好这个原因，她一直都迁就着他，任由他怎么任性，使坏。好几次为了一些小小的事情，他都将她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而她只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默默地擦着眼泪，不会跑去父母及阿公阿婆面前告状。他打心眼里就认为她是笨蛋，笨到不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但是，每当在学校里他被人欺负了，只要她知道了她都会很凶地找出那个欺负他的人来，给他报仇。有一次，她为了他，与同班一个很高大的男生打了起来，最终瘦小的她被人打得脸肿起老高的一块。回到家如果不是母亲发现，她还不说。在母亲的质问下，她哭诉出原委，然后在母亲的陪同下，跑到那人家里狠狠地告了一状。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很凶的姐，虽然他从未叫过她一声姐。

后来，她上六年级后就不怎么努力学习了。他发现她开始为自己攒些东西了:每次梧桐结果时，她会偷偷去弄了回来藏好，然后卖给那些走村窜巷的小商贩，姑妈等给她的零钱她也开始攒了起来，不再慷慨地掏给他买零嘴吃了。那段时间，他也好像被她这些的举动给迷惑了。于是，他偷偷地跟着她，想瞅她藏钱的地方。但是没能等到他发现，她就突然不再上学。

他犹记得那天回到家的情形，他发现家里的水缸已近满了，灶里的火苗也烧得正旺，地也已经扫了......以往，这都得在天黑之前才能出现的，因为她每天都是被留堂处罚的对象，等她回家做这些家务都快天黑了。当他看到她提着菜篮子在井边洗菜时，他迷惑不解，但也不问她。后来，听阿婆在耳边念叨才知道她要辍学了......

果不其然，她辍学后的第四天她就跟着叔叔去广州打工了。第十五天，他收到她一封满是错别字的信，这也是她写给他唯一的一封信。他躲在角落看着那信时就落泪了：原来这些年她一直对他的蛮横没有在意过，她现在在那遥远的工厂中干着繁重的工作，仍不忘惦记他－－她的弟弟。她用很有限的字嘱咐他要好好读书，她会尽力挣钱供他读书.....

往后的日子，她一直坚守着她的这个若言：为了他，她每月定期将大部分工资寄钱回家，有时甚至傻到一发下工资就全部寄了回来；为了他，她很少回家，因为每回家一次的车费她都认为可以让他多吃好几顿的肉，买好几本书；为了他，一直没要第二个孩子，等他大学毕业后还计划着先帮他还清贷款后在考虑第二个孩子......而如今，他已经将贷款还清了，他劝她赶紧要个第二个孩子，她却仍然不应答，她说等他结婚后再说......他知道，她想先帮着赡养父母一段时间，让他先攒些钱成家.....

每每想起他与她的种种过往，他的内疚就深一层。每年的三八节至母亲节这一段时间，他就会想，为何没有一个姐姐节，即使他现在仍叫不出一声姐姐，但希望一个节日的问候能够让他减轻一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