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两百二十三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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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两百二十三岁的人
——陪同齐辛民、王广才、刘曦林先生青海采风杂记
青年作家
图片提供
近日,应著名国画家王广才先生的邀请,著名花鸟画家齐辛民,著名美术评论家、美术史学家刘曦林先生西上青海采风,三个两百二十三岁的人,完成了彼此多年的约定:一次包含了太多人生阅历、艺术感悟、亲情友情的青藏高原之行。
刘史公,总史公也!
齐辛民、王广才、刘曦林先生少年时一同负笈齐鲁,受教于山东艺术专科学校,同习中国画专业,得到了山东画坛耆宿张茂材、关友声、黑白龙、于希宁等先生的悉心教导,各个“苦学”精进,不敢懈怠。在欣欣向荣的新中国昂扬之气的感召下,他们也如唐代许多跨马飞边的“少年豪侠”一般,自主要求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同是班长的王广才、刘曦林先生一个高蹈青海、一个远扬新疆,以践他们的报国梦、中国梦。齐辛民先生因为先天的心脏病,留在了山东。
三四十年来,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生活,因缘际遇不同,但均未放弃对艺术的探索,执艺执我。而今三人在各自的领域建树非凡、奇葩绽香。自七八年开始,三人多次相约青海采风,三十五年后的今天,排除各种纷扰因素,终得成行。闻此讯息时,我正好有私人时间,可谓天公作美。与三位这样国宝级的艺术家在一起采风,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西上的火车里,坐定,大家均带着对高原的期待。曦林先生拿出两张纸,一张是亲手彩绘的火车途经站点和所在各省位置,一张是打印出来的列车在各站点停靠及出发时间。曦林先生逐个做好了预先安排:到这个地方应该能看到太行山、到那个地方也许能看到黄河;这个地方一定是农田景色,那个地方会有深深的隧道……成功学上“成功在于细节”的圣言,立时来到我面前:一个写过七本蒋兆和艺术人生研究的美术史学家,不是口述笔录、不是夸夸其谈出来的呀!大学者在如此细微的地方给了我巨大的教育: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日本美术家兼学者平山郁夫说:看待历史要以千年的眼光。而美术史论家的曦林先生,将一段火车的行程亦解化为一个个小小的历史时刻,哪段时间聊天,哪段时间看山,哪段时间休息,都做打算并做手工图,明镜一样的心。无论是平山郁夫的“千年”,还是刘曦林的“一刻”,都令我悟到“瞬间与永恒”两个概念的相对与转化,包容与美妙。古人有左史记言、右史记行的职业分工。想曦林先生此行,一定手脚并用,心脑协同,记言记行、描情状景,总史公啊!我谐趣地说:昔日司马史公,今日刘史公哉?曦林先生哈哈笑过。
诗一路
詹姆斯·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里,说主人公康维在青藏高原“凝望着壮丽雄伟的山峰,一种强烈的满足感涌上心头,在这世界上如此遥不可及、与世隔绝、渺无人烟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胜景。”
近期的《青海湖》杂志里说,青海的山在地质样貌上是世界上变化最多的地方。我想,所有的艺术家,无一例外都有个青藏梦的终极原因,当是这方圣地带给人的“超凡无我”“雄浑博大”的境界:色彩、山形、山貌、石质,加上流云、湖水、植被的丰富变化,足以让艺术家领略到无尽的大美!没有人不被征服!正像王广才先生所言:“看过青藏高原的山,其它山不过是些盆景罢了。”“青藏高原的山,一站上去人就干净!”三位先生,如果不考虑体力和高原的缺氧,一定会在牛头碑旁、龙羊峡上、拉脊山口、鄂拉山巅野老狂呼的。“歌之不足,则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不能狂呼的他们,将一腔激情全化在笔底,一路诗画。曦林先生与广才先生更是酬唱互答,赞美着他们心中的青藏:
广才先生:
日月山东麓
日月东麓湟源田,翠带金环接云天。
帝子西嫁迷绝景,忘怀造化宝镜残。
瞬息二山平地拔,群星列宿耀峰巅。
宫妆玉容何须照,天地大美我无言。
(自古文成公主过日月山的传说很多,人说公主到此思乡难过,摔了日月宝镜,我却要做一己之假想:其实公主在唐太宗“六试婚使”的前五试中,已经被禄东赞超人的智慧所折服,第六试的答案实为公主差人预先告诉了禄东赞。如此智慧之人所奉之主自然不会错。所以,公主的情感不一定都是难过。大美天地,可以忘我已。)
曦林先生:和日月山东麓
日夕明月上东山,彤霞逆光饰青天。
东王公会西王母,昆仑高池宝镜圆。
黄花万顷平野阔,欢歌三老步峰巅。
天地大美属青海,内美静参本无言。
广才先生:
青藏高原
云涌山欲动,雪原奔大荒。
昆仑穷碧落,大河与天长。
远山天际灭,边草尽茫苍。
高原渺无极,鲲鹏任翱翔。
曦林先生和:
青藏高原略动前韵
心动任高风,势雄吞大荒。
山纵与云齐,河横共天长。
远岫明复暗,遥草紫间黄。
哲思本无极,浩气驾鹏翔。
最坏&最好的向导
第一次来到青藏高原的齐辛民、刘曦林先生,“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不肯放过任何一眼美景,只要车一停,立刻掏出速写本,画个不停。而由于考虑到时间和选择最入画景致,作为东道主和向导的王广才先生,不得不一再催促他们上车。于是,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悻悻地上到车上后,还要再凭记忆完成刚才的速写。几乎看过青海所有山脉,许多山都看过好多遍的王广才先生自嘲:“我可能是这趟采风最坏&最好的向导了!”
此言不虚。当在广才先生的带领下,我们在龙羊峡一处即可俯瞰整个峡谷,又可远眺宛如天上的水库;即可环东来一遍全景镜头,又可环西扫描整个壮丽山水画卷的地方时;当我们在回程中看到了绚丽的石头花,广才先生给我们敲击下一块带回时;当我们在门源观花台上尽收万亩花海的壮观时;当我们的车停在拉脊山口,感受风从这边来,风往那边去时;当我们在鄂陵湖畔掬一捧圣水,体验我们华夏民族的“源头活水”时……广才先生的自嘲,尤为地辩证统一。
来到坎布拉时,雨霁云开,这里著名的丹霞地貌比张家界的漂浮山还好看。我不由惊呼:高迪著名的西班牙巴罗特公寓的天然灵感应该是这里呀!高迪最著名语录“曲线是上帝的,直线是人类的”,此话最好的证明不是他本人的任何一处建筑,而是自然界坎布拉这样的绝美之地。我再次惊呼:高迪的老师在此,他却没来拜见。若是来过,一定会羞赧得不好意思建他的古埃尔公园了!
大自然给予了艺术家无尽的灵感。我们在草原上奔驰了几天后,一次晚餐时,吃一种糊塌饼,黄黄的面饼上撒了黑芝麻白芝麻和葱花。齐辛民先生说:“你看咱们好大口气,吃下去了整个的草原,这面饼就是黄土基、葱花是绿草、黑白芝麻不就是黑牦牛白羊羔吗?”艺术家的概括和想象力多么洗练精到。第二天开始,我们再看到牦牛羊群,都大呼:“看那么多黑芝麻,那么多白芝麻。”
藏族朋友眼中的“老”英雄
到了青海,远在新西兰的朋友发来微信:“青海现在的确是最好的季节,但还是给你点建议:他们三者相加二百多岁,如要去黄果树地区还是慎重一些,观其身体是否适应再决定。有时候精神是代表不了身体素质的。”
说实话,去果洛玛多看黄河源,尽管头天我们备好了氧气瓶、红景天,我还是揪着心。从西宁到黄河源将近六百公里,当地的朋友又以他们两百多岁为由强烈建议不能在玛多住宿,一定要当天回到西宁,往返等于一千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啊!早起五点,晨光未曦时,我们就踏上了华夏子孙的探源之路。两辆“陆地巡洋舰”踏遍国道省道泥泞砂石等各种路段,过了湟源、小高陵、一塔拉、二塔拉、三塔拉、河卡、鄂拉山、花石峡、玛多、鄂陵湖,再爬到黄河源牛头碑矗立的山上,一路与白云共舞,与湖水共清。
广袤的高原,司机说常常奔驰了七八百公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偶尔一阵阴云过来,突然觉得“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的悲凉苍茫。人和人之间,本来多么应该彼此珍爱才对,何至于现代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尔虞我诈呢?!
青海通往互助,有一段十二盘盘山公路,颇为旅游者赞叹。可是,和这里从山下上到顶端牛头碑矗立的地方这一面山的盘山土路相比,十二盘实在是“一盘小菜”了。这段盘山路修在一面山坡上,直上直下,全土路,路窄,每走到转弯处,从前车窗望出去,都觉得车身即将驱入云端,我们亦可只身登天。高原的“天路”,原来内含是这样丰富!岂止单言海拔之高!
登到牛头碑旁,游目驰怀,壮丽河山尽在脚下,“山高我为峰”的激动如何言说?!近五千米的海拔,众人均有些微的高原反应,不敢乱动乱嚷。七十八岁的齐辛民先生回到西宁后说:那时自己不敢想事,一想就头疼心疼。但安静下来,摒除头脑中的所有杂念后,身体便呈平和状态,不疼了。众人皆然。原来入得高境,唯静为最!佛家修行的高境之一,便是禅定静观!
牛头碑立在鄂陵湖旁,我们登顶的第二天,这里要举行一个藏族朋友的赛马大会,许多着不同服饰的藏族朋友已先期来到。湖畔众多白色毡房撒在碧绿的草原上,蓝绿色的鄂陵湖水高挂在天边。在牛头山上,形成了两组有趣友好的摄影主题:一组是我们几个随行的年轻人,由于对藏族服饰的好奇,纷纷邀请各种服饰的藏族朋友拍照;另一组是藏族朋友纷纷邀请白发熠熠的齐辛民先生拍照:七十八岁登顶,毕竟少之又少,他成了藏族朋友眼中的“老”英雄。事后齐先生自豪地说:来过这里,今生可以无悔了。
归程中,看了一天鄂陵湖的清澈,再回味了“天下黄河贵德清”的刘曦林先生说:“原来黄河在青海境内不是黄的,是清的;可见黄河这个名字的得来不是青海人命名的。那么,黄河这个名字又是怎样得来的呢?”哈,探到了地理意义上的黄河源,却又生发出另一个需要探讨的人文名称上的黄河源。学者的探源,总是这样穷究不舍,越挖越深的吧?
晚霞普照的八九点钟,我们在归程的车里,欣赏了今生难忘的日月同辉的壮丽画卷。那一晚的月亮,据天文学家说是难得的圆,难得的亮!第二天,全世界的各大传媒上都在说着这件事。
赤子之地
青藏高原,它古老而年轻;丰富而单纯;质朴中蕴大美,自然中见本真。彷如一片赤子之地。有人说艺术家是最该具有赤子之心的一群人,这样的人热爱这样的地,真的是得所归哉。
去鸟岛的途中,听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著名画家一行,看着有说有笑、载歌载舞、又画又诗的我们,一对来自北京的自驾父子,自动跟进了我们的行列。三位先生也是极耐心友好地让他们看自己的速写,简单地给孩子讲些绘画取景的窍门和美学视角,最后还邀请父子俩与我们共进简单的藏午餐。参观完鸟岛的返程大巴中,曦林先生和同座的藏族朋友攀谈着,像是和自己多年来的兄弟唠家常一样,亲切融和。谈到动情处,他倡议一车的藏汉同胞,一起唱起了热烈高亢的《青藏高原》。临别前他还发明了独特的祈福手势:用自己的左手臂交缠着那位同座藏胞的右手臂,“二合一”的扎西德勒。
一路走来,三个两百二十三岁的人留下了处处的纯真童趣:来青海的火车上和隔壁车厢小朋友的魔仙、叠手绢玫瑰花、猜字游戏;家庭餐馆里摸摸小伙子的头祝人家生意兴隆、跟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猫咪逗;指导餐厅服务生的绘画作品;看到某种未知的花草便充满欣喜珍爱之情;学某种他们认为的适合高原的走路方式;在青海湖畔等船时三个人一边唱《让我们荡起双桨》一边做划桨状;在鸬鹚岛的云梯上手舞足蹈;拍照时的调皮POSE;在景区大巴上和藏族小姑娘的吃玉米游戏……一切均那样自然自在,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北大民国时期著名的特立独行教授辜鸿铭先生,在奠定他世界学术地位的英文著作《The
陪同三位先生走完青海之行,我想借辜鸿铭先生的话赠给三位艺术家,他们人格艺格的魅力,不在于其老姜弥辣,而在于其赤子之心;也借辜鸿铭先生的话赠给青藏高原,它深厚雄浑的韵味,不在于其悠远古老,而在于其“幼稚”天真。
真正的艺术家是这样的人……
真正的青藏高原是这样的高原……
后注:原来的题目《三个两百二十三岁的老人》,因写作时结尾的断想,成了现在的《三个两百二十三岁的人》。的确,若人的最终评价是精神的话,他们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这个“老”字,从何谈起?
齐辛民:78岁
王广才:74岁
刘曦林:7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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