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4-2

    女儿学校填急救材料，血型一项必不可少。女儿的同学在二炮医院验血型，抽了血的胳膊弯处有些红肿，女儿最怕痛，嚷嚷着不肯去二炮医院，要去北大医院。她说：“二炮医院要抽关节，北大医院抽手指就可以了呀。”

    一周以前，北大医院仍然抽了女儿的关节，而且态度非常不好地抽了女儿的关节。没想到，抽血的态度不好，取结果的态度更不好。

    取到结果之前，我有一个人为的弱点，导致我不能不忍受发结果人的轻慢：女儿的化验单找不到了。老公说：“没事的，不就是血型吗？她要实在不给你，你就看一眼，然后再给她，行吗？”

    一个凶口凶面的女人管着所有的化验结果，可不得了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仍有礼有节地说：“你好，我取一下化验结果。”

    女人根本不看我，不仅不还我一个“你好”，反而很不好地、凶口凶面地说：“单子。”

    “不好意思，单子丢了。”

    “那怎么给你找？”说完此话，该女人便不准备理我了。

    “麻烦你找一下吧。”

    “叫XXX。”

    “上周一查的。”

    …………

    我说以上这些话时，女人根本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中国几千年的文明礼仪就这样生生地被女人吃在了肚里不成？讲礼貌是幼齿小童都懂的事啊。

    五六个人以后，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先解决我的问题？我一直在跟你说话唉。”

    女人说：“你查的什么？”

    “血型。”

    “我们这儿好多年不查血型了，你是在这儿查的吗？”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上周就在这家医院化验的呀。儿科开的化验单，不在这儿化验吗？”

    “儿科化验？我们这儿都是妇科的化验单。你去问清楚吧。”

    她这样一说，我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弱点：女儿是姑姑带着抽的血，我一时不知，在这个医院中是否存在第二个化验室。我只顾自己着急，居然没发现就在身旁等待抽血的队伍中儿童、妇女是参差而立的。但凶口凶面的女人居然说她的手中只有妇科的化验结果，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啊。什么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瞎话？这也是啊。

    问完儿科的医生再回来，女人仍然凶口凶面着。

    “儿科医生说就在这儿化验。”

    “我们这儿不化验血型呀。”

    “那你告诉我，这个医院还有什么地方化验血型！”我有点儿出离愤怒了。

    女人可能听出点儿什么，打开抽屉，拿出一打单子，一边嘀咕一边找。

    “叫什么？”

    “XXX”

    “你看你看，哪儿有呀？我们这儿好多年不查血型了。”说着说着，女人手中出现了女儿名字的化验单。

    “这不是吗？”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女人将睁着眼看不见地翻过女儿的化验单。

    “身份证号。”幸亏我记得。

    出了医院门，越想越生气，我们是人啊，我们是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人啊，生命怎么能这样没有尊严？

    正在这时，老公打电话问我女儿的血型。我来不及说女儿的血型，气急败坏地说了刚才的事情，然后我说：“我现在要进去，抽这女人两个嘴巴，让她睁开眼看看，有这样眼睁睁说瞎话的吗？”

    老公说：“如果这样，报纸上马上会有一条消息：宝马车主素质低下 医院闹事动手打人。自己丢了化验单，人家耐心帮她寻找，她还嫌怨，咆哮滋事。”

    我说：“天啊，有公理吗？”

    老公说：“跟这样的人讲得了理吗？再说，公理是公理，人家有自己的理，要自己的理就完了，要公理何用？行了，你就奉行一下事本主义吧。谁让你把化验单丢了呢？人家能给你结果就不错了。”

    我说：“就是上帝也会有丢东西的时候吧？如果我丢了单子，她无权给我化验单，她该告诉我通过什么渠道可以解决丢了化验单拿化验结果吧？况且，我告诉她身份证号了呀。”

    老公说：“这样，你对一个人的要求，现在上升到了对一个医院的要求，岂不更难？好了，好了，小事一桩。女儿什么血型？”

    我说：“0型。”说完，我已经来到了车旁。说明我的潜意识还是不想与人怎么样。但我仍觉胸中的屈辱无法排出，我于是又说：“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去抽她两个嘴巴，教训教训她，告诉她人是有尊严的。”

    老公说：“你一辈子也没出手抽谁两个嘴巴，这活儿你干不了，人家倒可能是身经百战，不信？你进去试试，还不定谁抽谁呢。你一个名贵青花，不能跟破罐子撞的。行了，行了，我A，你B，我们俩会有O型的孩子吗？你快问问你的法医同学吧，这事可比你抽人嘴巴重要啊！”

    老公转移了我的情绪。

    想想也对，我们这样的人，只会使用自己的理性。骨子里蔑视武力，何以能使用自己蔑视的东西？缺乏根据。你看《熬至滴水成珠》里，池莉写她送女儿考中学，被守校门的女人训得毫无尊严，站在骄阳下的她，只能在心里骂：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生命没有尊严，还能叫人吗？池莉何其有名，不一样得忍受没有尊严的现实吗？我还奢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