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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10 18:5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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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信马由缰 |
追赶
文＼惠振坚
费村的费明在打工的第八年头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在他前脚后脚出去打工的村人先后都建起了楼房。在村里，新建的楼房宛如城里十字路口的巨幅广告，收入与挣钱的能力比把牛吹上了天更有说服力。不能说费明没有挣到钱，他挣的钱多流到了别人的口袋里，他总是克制不住，那个圈子里的人也总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过来，好像缺他不可似的，偶尔他也在人前十分张扬，说自己昨天或前夜赢了两千三千，那个轻松，那个有技巧，做工的同事就很羡慕，说要是有费明的赌技，一个月累死累活有数的几个钱就不挣了，家里的钱岂不多到没有地方存放！费明的钱真没有地方放，大钱基本上都输得干干净净，还能放哪里！好在还知道在年前为自己买张火车票，好在还有些小钱拎点水果糕点去看望父母。一开始，这套路还管用，到村里兴起建房高潮的时候，父母十分疑惑同样打工的费明为何不进步，始终停留在不知变化的水果与糕点上。
不待父母与兄弟们追问，费明已痛下决心，换了打工的环境，也换了手机卡。话说起来容易，对于熬过了赌瘾的啃噬与撩拨的费明来说，仿佛是脱胎换骨般不易。有那么两年，为了多挣些钱的费明，春节都留在公司，挣着别人不屑一挣的加倍补贴。
费明家的房子迟了六年也建成了，望着二十八万块建成的乡村别墅，费明的父母喜极而泣，儿子并没有令他们失望，用当地的土话说，有骨子！前些年村里流传的谣言不攻自破，并非村人传闻中的浪子嘛，所谓在外面吃喝嫖赌，不务正业都是造谣。房子建得很气派，真正的后来居上，欧式建筑风格，在村子里像一面招摇的旗帜，在村人的眼里舞动。
费明的父母决意操办一下，这些年参加的乔迁宴数不胜数，这是一个扳本的机会，费明看到父母欢喜，便也不阻止，毕竟人生的许多事情是需要证明的，乔迁宴就是一个显摆新楼的机会。
令费明及父母始料未及的是，办酒那一天，正月十六，只到了三分之二的村人，还有三分之一村人托人带话说来不了，学校开学了，不能耽误孩子上学，或工期紧，人走不开，但人不到，礼到。宴席上的话题绕来绕去匪夷所思地都是那些没有来喝酒的村人的在县里的情况，费港在县里做了包工头，旁边马上有人笑着指正，包工头现在该叫项目经理。过年期间费港只是年三十和年初一带老婆孩子回来露了下脸，平常家里的楼房只剩下他父母没滋没味地守着，据说费港在城郊的别墅快完工了，打算下半年把父母也一并接过去，别墅里就愁人少，总比请保姆要更贴心也更花算。做漆匠的费东方这几年活忙不过来，老婆原来不用做事，只专门当读小学的儿子的陪读，现在业务多到给费东方打下手，夫妻俩人像两台不知疲倦的挣钱机器，在县城里买下了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成了县里人了。费旺在县城干水电，在商品房的墙面上凿凿洞，就有几千块到家，比捡钱还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十来户类似于费旺的情况，费明的欧式洋楼明显被冷落了，好像不值一提似的，有人趁着酒劲，嚷道，过几年，这个村就只剩下老人了，外人看我们村到处都是三层楼房，以为热闹，其实晚上静得鬼都在游街，在村里造房纯属浪费，要有钱就直接在县里买商品房好了。
费明不是滋味，彻夜难眠，像一个突然迷失了方向的人。到黎明前，费明搂着多年前从贵州娶回的老婆说，哼，我们也会在县里买房的。这话与其是说给老婆听的，不如说是给他自己下的战书，他像打了鸡血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
八年后，在费明的儿子读初中时，费明攒够了在县城置业的钱，这期间尽管费明的工资上涨幅度很大，年终奖也逐年攀升，奈何不了县城商品房一再上涨，好在终于用四十三万这个数额把上涨的势头扼制住了。费明的儿子还有一年多就要上高中，费明让老婆也像别人一样当起陪读，打算过几年也不到外面打工了，在县城里找份过得去的工作，安稳的生活是令人向往的，别那么苦巴巴地一味存钱了。
费明请几位早已在县城安家的费村人到家里来喝酒叙旧，现在费村人在县城落户的总共有四十五位，费明请到费港费清等几位在县城里业务风生水起的几位，毕竟是从费村出来的，总比外人看着亲切，必要的时候，还得靠费村人的帮衬啊。查看着费明的新家，喝着费明拿出的好酒，大家不吝夸了一番费明的楼层不错，小区的环境好，装潢上档次。喝着喝着，费港费清等人谈到如今作为四线五线的县城商品房不值钱，要从投资角度来考虑，还数市区的房子，不消说，费港和费清前几年已经在市区买了房产。费港笑称，现在一转手就能净挣四十多万，不卖，情形仍然看涨，中国人多，涨个几十年都没问题！大家交流各自通过不同渠道得来的信息，得知原来小小的费村人的投资意识还真不赖，在市区买房和正在等待摇号结果的竟然有十多人！
酒喝到后来，费明的话越说越少，后来就像喝醉了，头脑思维关闭一样，不再言语，费明其实清醒得很，只是心里不痛快，他后来装醉没有送费村的那些成功人士出门，包括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费明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他，费明，什么时候在市里买下房子，才能跟这些费村人平起平坐！
文＼惠振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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