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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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信马由缰 |
彩虹桥
那年,老汪家门前的水泥桥建成了。县里出了一半资金,加上省上出的一半资金,共计用去了四百六十多万,在汪村绝对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的浩大工程。这个工程在汪村人的心里赛过北京鸟巢,当然比鸟巢更重要,毕竟那鸟巢与汪村人八竿子打不着,而此桥却是可以实实在在地踏在脚下,改善了当下的生活。
横亘在老汪眼前的这座彩虹桥让老汪有一种不敢相信且不真实的感觉,刚建好的那一阵,老汪大清早就起床了,一手托着假紫砂壶,一边在桥上踱过来又踱过去,不时用手去轻抚粗粝的水泥栏杆,一遍遍地证实着桥的存在,村上有一个懂点心理学皮毛的年轻人骑着电瓶车经过,打趣说:老汪叔,强迫症又犯了?
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有人在县里召开的民生调研会议上把汪村的交通不便正式提出来,希望能考虑建一座便桥,哪怕是一座木板桥也成。连提议的人心里都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完全是带着碰运气,当然也是带着良知去提议的。
没有桥的日子,汪村,还有经由汪村出入的李村、胡村人十分不便,先要走到河谷底,再搭一只似乎不知服务了多少辈子的破旧小渡船到河对岸,之后要走一段之字路上到对面土路上。不用说,第一次以及后面五六番提出的议案都不出意外地搁置了,让位于县里更重要的工程,每一回的回复无外乎都是说国家还不富裕,心有余而力不足,有困难自己先克服。直到最近几年,国家似乎不缺钱了,在国际上花钱都是大手笔了,国内基础建设也不吝于投入了,但汪村的这一便民工程仍然看不到影子,以至于汪村人自嘲是世界角落,被彻底遗忘了。
没有桥的许多年,大家都已习以为常,心平气和,时间不就是拿来浪费的?路不就是用来走的?渡船不就是用来乘坐的?出行慢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妥。那时不仅汪村过着一种慢节奏的生活,汪村外的生活节奏也快不了多少。不知从哪天开始,在河谷的一边等待渡船的年轻人开始了毫不掩饰的抱怨,甚至对不慌不忙地撑着破旧小渡船的独眼张也毫不客气地呵斥:你动作快点,我们要赶路呢。更有不客气的,说:独眼龙,你快点呀,我们要到县里去办事!老汪如果在附近恰好听到,就会愤而喝止年轻人的轻狂:人家也是爷爷辈的,起码的尊重要还是要有的。有时,发牢骚的年轻人会不服气地瞪着多管闲事的老汪,有时,干脆会顶撞老汪,恶狠狠地随口丢出“管你什么事”的话来,把老汪气得半天喘不匀,说不出话。
老汪说的一点不错,撑渡船的独眼张确实是爷爷辈的,甚至比前几年过世的老汪的爷爷的岁数还要大,但至于大几岁还真说不出一个准数出来。据说独眼张早年是从北方逃荒而来,卷着一包叫花子的装备来到汪村,独眼张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河边捣鼓出一只小渡船,极大地方便了两岸人的出行,也让汪村人对这个形容怪异的外来不速之客由害怕到敬重,到刮目相看。
独眼张不仅外表状如海盗,令村中孩童敬而远之,性格也极为孤僻,从不主动与村人交往,甚至毫无交流,因为独眼张的摆渡工作简单到不用说任何话,乘渡船的费用并不轻易变动,乘船的费用从最初的五分,到今天的一元,数额写在一张布满污迹的硬纸板上,斜插在渡船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如果没有零钱或是忘记了在船里阐开的小木盒子里搁下零钱,也不碍事,下回补上就成。时间久了,大家已经无形中认定独眼张是聋哑人。老汪爷爷在世的时候,每年春节期间,会从村里的小店打上一些散装酒,带上自家的腌肉和几个炒菜去渡船上探望独眼张,老汪曾经好奇地去探听他们会聊些什么内容,让老汪大失所望的是,基本上都是爷爷在那里自言自语,而独眼张只不过是偶尔发出附和的声音。
五年前,老汪的爷爷过世了,独眼张也衰老得不成样子了,有一次病倒了,还硬撑着把要去上学的两批孩童送到河对岸,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于对村民孩子今后上学安全的担忧,包括汪村在内的几个村子借助网络接连发出交通亟待改善的呼吁,市里最大的市民论坛上也出现了村民泣血般要求建桥的帖子。结果就是市里主管交通的领导亲自过问,且很快立项,并进入特事特办的轨道。撑了一辈子渡船的独眼张在老汪等村民的奔走下也如愿地拿到了低保。
一年之后通车的仪式上,村民不认识的领导来了许多,小车停了一长溜,仪式上鼓乐喧天,记者的长枪短炮让村民们见识了一回只能在电视新闻上才能得以一见的大阵式。仪式结束之后,老汪在桥上小心翼翼地扫出了八大畚箕鞭炮屑,老腰痛了一个多星期,老汪对这次腰痛的经历记忆犹新,常忆常新,只要说到桥就能扯到腰痛的事,以至于大家都能感觉到老汪那么说有炫耀的成分,但又不是很清楚老汪究竟在炫耀什么,有什么值得老汪不停夸耀的。
文\惠振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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