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与频道

 文＼惠振坚

　　我跟儿子说，我打小就是一个内心自觉地充溢着爱国情愫的人，看到路上开过东方红牌拖拉机，心里不由得就开始担心，担心我们伟大的祖国总共有多少辆，够不够一万辆的数？一万辆在路上能排多少公里长，能不能让美帝国主义瞠目结舌，体现社会主义的无比优越性，所以，当时看到路面有拖拉机啪啪啪傲然开过，不觉得声音是多么可恶，一般都会行注目礼，思想会陷入全国有多少辆的偏执与纠结之中。特别是看过战争片后，看到街上偶尔有军车一般的卡车开过，止不住又开始操心我们的国家到底有多少辆那样的卡车，如果一旦与美帝开战或者要解放台湾，数目够不够？一万辆肯定不成，三万辆勉强够了吧。一点也不觉得开过的卡车噪音气势夺人，排出的废气能把人呛死。

　　终于到了现在。连我所住的小区每天晚上九点前也会停上五六辆重型卡车，清晨启动后惊天动地，汽笛声气贯长虹，白天更是不断地有来返于建筑工地的大货车弄出地动山摇的声响，如果有哪一天安静一些了，一定是不堪忍受的业主们终于相约到小区的要道上去设路障了。过了三十多年，看到原本应该用于农村和农业方面的拖拉机在公路上继续啪啪啪撒欢，单从噪音此起彼伏就可以推知数量惊人。我这个时候的心情与年少时迥然有别，我只祝愿我们这个国家能尽快地少一些这样的噪音机器，让人民能够安居乐业，一天里哪怕只能拥有半天的宁静，也是人民的福祉。

　　我又对儿子说，那时爷爷奶奶家最为值钱的是一个晶体管收音机，在拥有这个宝贝疙瘩前，为了即时了解国家大事，专门请人从街上引线到家里，装了一个小广播。从此，《歌唱祖国》的旋律在家中一天三次骤然唱响，那是县广播站开始播音的前奏，起到了比闹钟更尽职的作用。那个时候，国家时不时开着什么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开会就免不了庄严地报出参会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乌兰夫、阿沛·阿旺晋、班禅额尔德尼·却吉坚赞等等，有时一天里上百的人名不只报上三遍，这些人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耳熟能详，熟悉到广播里报前名，我都能猜出下一个名字是谁了。那时，不觉得广播很吵，了解的国家大事多，绝对是一件可以傲人的事情，也不觉得只一个广播频道是不是沉闷，觉得一个广播只有一个频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终于到了现在。有了网络电视，有了有线电视，有了点播与回放功能，却发现自己不能好好地看电视了，整个晚上紧紧地握着遥控器，家庭成员不停地争抢频道，不停地换台，一会国外大片，一会国内新剧；一会古装，一会现代，在记忆里在梦境里嫁接成荒诞不经的内容。有那么多电影还没有过目，有那么多剧目人们正在热议，有点焦灼，有点不甘，在影视构建的迷宫与海洋中，我们的大脑正退化成一个个容器。

文＼惠振坚

2015.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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