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的申请

 文＼惠振坚

   
话说地狱里如今也是不一般的拥挤，在永不见天日的阴惨惨的环境里，死灰般的脸孔四处浮现，等待投胎的鬼魂们每天云集于主管投胎事务的府衙申请签证，基本上获得投胎签证的在万分之一的比例。

  
 这些能够四处游荡的，算是获得了一定的自由身，现在有了投胎人世的希望，虽则一再被拒签，但是毕竟希望近切了，只等一个机会而已。这些鬼魂处于地狱里最高一层，地狱大街的尽头的悬崖下方，是阴间一个更为可怕的所在，可以看到多达十八层的地狱分层，瘆人的红光闪烁，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好容易晋升到最上一层的鬼魂们对这个地方仍是避之唯恐不及，好像晚了一步伤疤也会隐隐作痛。

   
地狱里万事公平，在人世间做了什么恶，阴间簿本上详细记载着呢，相应的阴间律例对应着，受到了应得的惩罚，经受住了漫长到无涯的刑期，总归会有一个投胎的日期，这是生活在地狱里的鬼魂们的最后的一根稻草与唯一的生活盼头。

   
有这么一位张姓鬼魂在被拒签投胎第一千次后，认为地狱里根本不存在公平公正，愤而越级向阎王投诉，怒斥所受的不公正对待。张姓鬼魂生前是山西的一位省级官员，因病而死，被如愿以偿地葬入其生前购置的占地达几千平的陵园，规模让一旁的烈士陵园相形见绌。五百年后会不会被后人误以为曾经为国做出了特殊贡献那是后话不表。

   
张姓鬼魂生前诸事均不惜花大价码请法师定夺，常与名寺高僧攀谈，拨巨资修寺庙请佛像，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对仙界佛界毕恭毕敬的人哪。张姓鬼魂没有料到，死后也是黑白无常套住了头就往奈何桥赶路，一时情急不已，怀疑是索错了人命，按照他自己的贡献，再怎么说，也不会被黑白无常往凄惨无比的阴间驱赶呀，不说位列仙班，也应该跟在仙界人土的后面，享有不一般的荣耀呀。

   
黑白无常被他自命不凡的说辞与表演惹烦了，一挥袖，张姓鬼魂就发出不声了，只看见嘴巴徒劳地一张一合。

   
到了阴间，倒也没怎么为难他，阴间判官查证其所受巨额贿赂为若干亿，对应的惩罚是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如果与总数不符，哪怕是个位数的差别，也会前功尽弃，必须从头来过。如此在阴间数了十多年，终于有一天上报的数字对上了。这个时候，张姓鬼魂的手就落下了毛病，手指总是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一副仍在数钱的样子。

   
数钱的惩罚结束了，张姓鬼魂的主要任务就是跑到主管投胎事务的府衙去申请签证，跑一次，拒签一次，跑一次，拒签一次，也不给个理由，后来，见到与自己几乎同时开始申请的几个游魂野鬼也申请到了到阳间的通关条文，情绪就无法平复了，这是不是明摆着欺侮鬼吗，于是愤而投诉，阴间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他就拿到投诉的反馈。

   
反馈书上的大意是，你曾经作为一个省的大员，负责全省的安全生产工作，却罔顾矿工的生命安全，以至任上年年发生矿难，阳世间的日本韩国官员尚知引咎辞职，甚至于引咎自裁，而你稳坐钓鱼台，毫无自责之心，令人神共愤。有此污迹，即使曾经有过拜神求佛之举，也是枉然，不足于成为减轻惩罚的理由。以前你赖在官位上不下去，现在你就在阴间呆着吧。

   
张姓鬼魂的失望可想而知，自此仍不死心，每天跑到申请签证的衙门，他得给自己一个盼头。衙门办事处负责初审的小鬼特别烦他每天来报到，后来干脆就都挑明着告诉他，五百年后再来，五百年后再来，轮到你投胎还早着呢，下一位。

   
负责审核的小鬼另外还烦一位胡姓鬼魂天天来申领处，这个胡姓鬼魂生前也是身居要职，仅仅十年的功夫，就在全国各大城市置下了多达三百套房产，谁知无福享用，中年即得了恶症死了。胡姓鬼魂到了阴间自以为要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投胎凡间，赶得巧，还可以投胎胡家，继承胡家在人世间的三百套房产。所以往申领投胎签证的地方跑得很勤，一次次地拒签也没有打消热情，与沉默寡言的鬼们不同，可能因为胡姓鬼魂在人世的时候是当官的缘故，话极多，每一次拒签总是很计较，问东问西，还喜欢做笔记，似乎想抓住小鬼们讲话的任何一点漏洞，最后，小鬼们就把话讲明了，说轮到你要一千年以后，你阳世曾经置下三百多套房子，对应地，在阴间你也有三百套房子的投影，按照每套房子一般而言住三年计算，你将在地狱里呆满一千年才有出世之日。胡姓鬼魂后来就疯了，天天坐在投胎申领处门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逢鬼诉说那些送自己房产与钱财的人是谁是谁，自己是无辜的呀，他们把自己害得好惨哪！

 文＼惠振坚

2015.02.22

本博近期发表于黄山日报社旗下《黄山晨刊》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