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爱惹祸，因此时常就会遭到爸爸的“袭击”。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妈妈让我薅甜菜樱子喂猪。

那时候，我们队里家家都养着猪，因为没有太多的野菜可采，人们便趁着下班或者干脆找有月光的晚上，到队里的甜菜地里偷偷地掰些甜菜叶子煮熟了当猪食。

甜菜叶子掰少了可以通风，有利于甜菜生长，促使甜菜块根生长。但掰多了甚至是掰光了，甜菜不能进行光合作用了就会死掉。所以对人们掰甜菜叶喂猪的事，起初队里并不管，权当给甜菜间苗了。但是由于掰的人多，许多人图省事，又多在下班后或晚上去掰，心急、手快、夜黑、风高，常常就会把整棵整棵的甜菜叶子都掰了下来，致使大片大片的甜菜死亡。久了，队里就开始广播，明确禁止任何人再到地里掰甜菜叶子喂猪了。

但迫于无奈，人们还是要在没人的时候偷着去。

那天，我放学，约好了同学去打篮球。

刚走到院子门口准备把书包悄悄地放在家里，就被妈妈发现了。

“你去掰点甜菜叶子，今天没有猪食了”，妈妈和着面，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我心里一凉：糟糕，踮着脚进来还是被发现了!

想到篮球打不成了，我心里不由火气起，没好气的说：“广播里通知了，不让掰甜菜叶子了。”

“不让掰？不让掰猪吃啥？你看人家谁没去掰？昨天卞安贵还掰了满满一麻袋呢！”妈妈依旧和着面，但声音明显提高了。

卞安贵是我们班学习最差的一个同学，和我住邻居，每天挑水、做饭、喂马、喂猪、放羊、扫院子，是队里有名的“好孩子”。每次妈妈看到他干活，进到屋里都要对我说上一句：“你看人家保梁（卞安贵的小名）一到家就饮马，饮了马又去抱柴禾做饭，哪像你？啥也不知道帮着干，到了家了还是捧着个书看，能当饭吃啊……”这使我更加瞧不起甚至痛恨卞安贵。所以当妈妈又说起卞安贵时，我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立刻叫了起来：“他那是偷，你让我去偷啊？”

妈妈惊慌的转过身，顾不得两手上的面：“日你娘哎，你小点声……”

我发现了妈妈的死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非但没小声，反而提高了嗓门，故意对着街上喊：“队里已经广播了不让去掰甜菜叶子，你还让我去掰，你这不就是让我去偷吗？”

妈妈的脸都吓白了，尽量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你想让全连里都知道啊，咹？”妈妈说那个“咹”的时候，脸都扭曲了，我甚至听到了妈妈“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

“你让我去偷，还让我小声？我就不小声！”我的声音更高了。

“哎呀，我日你奶奶，你就喊吧，你就大声喊吧，”妈妈急得语无伦次的胡乱骂着：“你等着你爸回来，看我不让他打死你！”

“你去告吧，你就知道告状、告我爸，我不怕！”我歪着脖子对妈妈挑衅着：“你就是让我去偷，你就是让我去偷，我就是不去……”

我正伸长脖子对妈妈喊着，“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搧在了我的脸上。

我眼冒金星地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刚想骂人，一回头，爸爸正凶神恶煞地站在我身后。我转身就跑，可是还没跑上一步，爸爸已经抡起手里的刨锛，狠狠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哎呦——”我大叫一声，疼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跑啊？跟你妈喊啊？咋不喊啦？”爸爸并没有住手，追上来开始用脚踢我的屁股。

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使劲抱着被爸爸用刨锛砸错位的肩膀，只差哭出声了。

妈妈已经跑了出来，使劲拽着爸爸的胳膊：“你这是干啥？谁让你这么打孩子啦？你想打死俺儿啊？”说着说着就搂着我的脑袋哭了起来。

妈妈一哭，我感觉疼痛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一想到尽管受了皮肉之苦，但可以几天不干活也不用去掰甜菜叶子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甚至有些感激爸爸砸了我那一刨锛了……

我偷偷用眼乜了爸爸一下，爸爸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地呆站在那，手里拎着那个刨锛，不知道是该扔了还是该拿着……

“啊——啊——”我故意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心疼地大声对爸爸嚷嚷：“你还站在那！还拎着个刨锛干啥！还想再把孩子那个膀子也打下来啊？还不过来把孩子送到卫生所去看看？你要把俺孩子给打坏了，俺跟你没个完！”

“不管他！”爸爸没有底气的咕哝了一句，顺手把刨锛丢到地上。

妈妈想往起抱我，不小心碰到了我错位的胳膊，疼得我“哎呦”了一声。

爸爸一个健步就窜了上来，对着妈妈大吼：“你轻着点！看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