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里,罗四海在漂洋途中结识了一个为人豪爽的忘年交庞英杰,此人参与戊戌变法,失败后被清廷追杀,流落到海外,后来带着一身功夫去到北美,成为铁路华工的头领,在华工和铁路公司老板之间斡旋,为华工争取权益。这个情节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史料表明,当年北美的铁路华工中的确有不少人是清政府通缉的对象,甚至还有太平天国失败后的残余兵将。这些人流亡到遥远的北美,就是为了躲避清廷追捕;而在当年的华工里,也确实存在着类似帮会式的团体,也有他们的头领和统一的组织行动。(这方面的故事,本博另文详谈)。
在小说里,罗四海注意到了庞英杰腰间挂着枪。
庞英杰摇摇头,“红人。”
四海没见过红人,想像中他们面孔一如关公那样血红。
“红人最凶狠的一族叫苏族,已叫白人赶尽杀绝,只剩酋长坐着的牛率领着若干部下逃到洛机山北部出没,为防万一,工头都配枪。”
“坐着的牛?”
“那是他们的名字。”
“听说红人喜活揭人的头皮。”
“现在也不那么野蛮了,此刻他们非常潦倒困苦,十分嗜酒,打猎度日。”
“好像只有白人挺得意。”
“嗯。”
另一处情节更奇,作者安排了两名伙计到罗四海的洗衣铺打工,一名印第安人,一名黑人,和华人一样都是深受白人压迫的有色人种,颇有点“亚非拉兄弟手拉手”的意思,也可看出亦舒实在是个很性情的小说家。而那个名叫“踢牛”的印第安人,居然还是个酋长!每到月圆之夜,踢牛就会行踪神秘。
红人也机灵,发觉了,转过头来,拍拍胸口,“四海,朋友。”
四海也笑说:“踢牛,朋友,深夜,到什么地方去?”
踢牛手中挽出一个包袱,他恭恭敬敬把它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打开,四海看得有点心惊,不知布包中会滚出什么东西来。
只见踢牛小心揭开包裹,四海踏前一步,噫,他讶异,是一顶美丽的羽冠。
踢牛将它缓缓捧出,庄严地带在头顶,“踢牛,一族之长。”
那顶雪白绣珠的羽冠使踢牛看上去与平时好比判若两人,四海从来不知踢牛原来是酋长,不禁刮目相看。
“你的族人呢?”
“全遭白人杀害,土地,牲口,都叫白人抢走。”
“啊。”
踢牛声音悲凉,“一族之长,现在替黄人洗衣铺打工。”
四海见他说得有趣,忽然想笑,却又不敢,只得低下头。
踢牛说下去:“月圆之夜,踢牛到空地舞蹈,祈祷,盼上苍庇佑。”
那么,在真实的历史中,同样作为受压迫者的华工和印第安人之间,关系究竟如何呢?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当年华工和印第安人的真实交往中,居然还出现了比武、招亲这样的故事情节!让人不得不感叹,生活,永远比小说更出乎人的想象。
1869年美国中央平洋铁路贯通时的漫画
漫画中我们不难看出: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和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在犹他州汇合的那一刻,美国西部的土著——印第安人也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