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想,天堂就是持续不断的、毫无倦意的阅读。——伍尔芙
在书房里挑书,只用了不足三秒的时间,连挑书的时间也是不容挥霍的呀。事实上也用不了那么多时间,渴望看的那些书早已排着长队等着点将,活像出征前壮心满怀而又跃跃欲试的将士们。选的是一个长篇。人和书一起投到了床上。似乎只有一张床的阅读才对得起这个天堂般的日子。
阅读是恣意的。那本书用的是我喜欢的轻质纸,但印刷字体非常别扭,是用隶书编排的。如果非得把文字弄得非同寻常,我更愿意看到像《四部丛刊》那样的散装古籍,活字的,楷体的,虽然一丝不苟,却有着一些书写人的笔性和笔误,前后的字体也许还会有小小的无伤大雅的不谐。而隶书这种书法字体,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在书法展览厅里、书法典籍里看到。阅读小说的连贯性不时地因为这种电脑隶书而受阻。不过,不快只是轻微的,对于一个饥不择食的读书人来说,掺杂着砂砾的米饭是不行的,但如果只是换下装盛米饭的美丽的青花瓷碗,将就一下可以容忍了。
天堂般的阅读依然离我好遥远。幸亏家里还有一个可以窥探天堂的窗口,我只要稍稍停下手里的活儿驻足观望就是了。这个天堂的窗口通常通往的是我家客厅的那只藤编的长沙发。沙发之上有时会躺着一个持续不断地、毫无倦意地阅读的人。他其实离我很近,他是我的丈夫,我叫他老胡杨。老胡杨经常帮我干活,工作的,生活的,甚至他的状态也可以称之为忙碌。然而,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很快地在阅读中入定,像真正的胡杨那样,似乎那种高傲的姿态已经保持了上千年。老胡杨读书有着很多轶事,他不止买书成癖,还经常泡图书馆。几天前,他从图书馆借回一本书,无意间看到封三附贴的借书卡,竟然是他自己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图书馆使用电脑登记也是近两年的事情,而这本书毫无疑义地,这么多年的等待就是与老胡杨的两场相觑。更叫人惊讶的是,好多年前借书的那个日子竟然不可思议地与这次的借书日期相同,时光仿佛都在这本书里凝聚不散。而他与书的那种契阔平生的情谊,在这个春日的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
天堂之门是怎样向我敞开的?
我明白了,当地狱也不收容我的时候,天堂的门自然会轰然洞开。
地球并没有因为我的停止劳作而停止运转。我偷偷地感慨了一阵,也乐了一阵。看完这些书的时候,我的腰肌也慢慢好转了,我可以下床靠在窗口边看阳台上的花草。午后的阳光照在酢浆草的花盏上,有着一种蓬勃的美丽。我的心地也因为天堂和酢浆草的双重润泽而黑亮和沃饶。而我们曾经用心经营的三角梅,倒是敛抑着,萧疏着。
通往天堂的路径也许本来就是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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