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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孩子，她在无爱的婚姻中煎熬
天一尘

    秋风瑟瑟，枯叶漫天飞舞。
    林洁从医院里出来，腿上像灌了铅似的，举步维艰。她站在路旁，仰望着天空，茫然而又绝望。她深深地感到一切都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那么没有生机。惨淡的秋阳落在地上，那么苍白，那么冷漠，让林洁不寒而栗。
    手中握着病历，林洁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应该去哪里，也不知哪里是她该去的地方，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迷惘，感觉自己就像一片枯叶，被寒风吹起，从悬崖上慢慢地落向了万丈深渊。
    不知走了多久，林洁下意识地来到了那个公园，那个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已经十几年没有来过公园了吧，枯叶寂寞地躺在草丛中、小路上，风吹过来，树叶轻轻地飘舞着，回旋了几下，又落到了地上。她默默地坐下，有些疲倦，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记忆把她带回到过去，她又回想起了那段美好浪漫的时光，想起了那个她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名字——陈前。那时候，他是那么宠爱她，懂得她，了解她，珍惜她。林洁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带给她的甜蜜和幸福，他们一起复习，一起出游，一起写生，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林洁枕着陈前的手臂，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高远、明净、湛蓝、幸福。在林洁眼里，世界上最美好、最温馨的二人世界，带给了她无尽的快乐。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王国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幸福像花儿一样，铺满了林洁的心房。
    天有不测风云，陈前因一场意外的车祸离开了人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林洁当场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少天，林洁依然什么也吃不下，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更不相信陈前已经离开了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孤独的水珠，从空中突然落下，被摔得粉身碎骨。她的心碎了，她的梦也碎了。从此以后，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感觉自己活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死去了。她还担心起陈前一个人在那边会孤单，会没有人照顾，想到这些，她悄悄地用刀割向自己的手腕，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她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中，陈前正向她跑过来，她开心地迎了上去，感觉自己慢慢地飘了起来。
    林洁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她的妈妈守在旁边。看到她醒了，妈妈擦了擦还没干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孩子，你可醒了。你怎么这样傻呀，要是再晚一步，你就没命了。那样的话，你让爸爸妈妈怎么办？”林洁听后，心里更加难过，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她妈妈边哭边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劝慰道：“孩子，妈知道你和陈前感情好，可是人已经不在了，你要想开点。再说了，陈前更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他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只有好好地活着，他才会放心啊。”林洁泪眼婆娑，沉默不语。
    几年过去了，林洁变得安静沉默了很多，以前那个开朗爱笑的林洁再也找不到了。林洁的妈妈看着已经31岁的女儿，更是又着急又心疼，求亲戚朋友帮忙给女儿介绍了几个男朋友，林洁一个都没有去看。
    半年时光又这样过去了。那天林洁刚下班回家，她妈妈高兴地对她说：“小洁啊，那个张阿姨你还记得吗？她又帮你介绍了一个小伙子，我先悄悄去看了，人还不错。老实、厚道，长得还行，也没有什么恶习，就是喜欢抽烟。怎么样？”林洁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妈妈见她又不说话，着急了，说道：“孩子，你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呀。爸妈一直担心你啊，我们希望你后半辈子幸福，你这样我们怎么放心得下。这个小伙子真的不错，我看能好好过日子的，你去见一下吧，我们真的很惦记你啊。”林洁看着妈妈的脸，忽然发现妈妈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斑白了，想起这么多年父母的担心和忧虑，终于点点头，决定去相亲。
    后来，林洁嫁给了这个叫李明的男人。婚后，林洁决定好好过日子，好好经营这个家庭，丈夫对她也还不错，她的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
    一年之后，林洁的女儿出生了。柴米油盐的日子渐渐地平淡下来，李明渐渐地暴露出了性格中的弱点——冷漠、无聊，还有些自私。他从来没有帮林洁照顾过孩子，也没有关心过娘俩的冷暖。他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除了抽烟，就是打牌，玩游戏，要不就是看电视。林洁希望他能看点书，买了几本回来，可是李明一眼都没看，就不知把书扔到哪里去了。林洁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喜欢听音乐，有着丰富的精神世界。她本想用一颗真心去温暖和感动自己的丈夫，可是所有的努力最终都成为了泡影。那些美丽的梦，就像肥皂泡一样纷纷落在地上，碎了，她的心更碎。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爱好，也没有爱情，只是在一起搭伙吃饭而已。
    林洁的心里痛苦不堪，常常想撇下这个毫无温情的家庭，远走他乡。可是每当她看着孩子那张可爱稚嫩的笑脸时，又狠不下那个心来。若自己真走的话，她一定要带上孩子，可是孩子没有爸爸能行吗？就这样，为了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林洁决定牺牲自己的一生，咬牙坚持着，继续过着那种既没有关爱又没有感情的枯燥生活，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泪流成河……
    忽然，一阵汽车的刹车声惊醒了林洁。她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有些暗了，自己还坐在公园里。林洁寻声望去，又是一起车祸，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她感到胸口一阵疼痛，没有走过去，默默地离开了。
    回到家之后，屋里依然冷冷清清的，李明还没有回来，不知去了哪里。以前女儿在家时还有点欢笑声，现在女儿上大学了，去了南方，很远，只有放假才能回来。今天，林洁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和深深的痛苦，寂寞像空气一样在她四周弥漫着。她的心寂寞了二十几年了，孤独像影子一样一直陪伴着她，从来没有远离过。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想着想着，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感到了无言的心痛，一辈子了，自己几乎没有得到一点点的关爱，也没有感受到一点点家的温暖，每天只有疲惫不堪和奔波劳碌。
    李明回来之后，看见林洁没有做晚饭，就大声地叫嚷着，见林洁躺在床上，没好气地问道：“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做饭？”林洁无力地睁开眼睛，吃力地把病历递了过去，李明没有接住，掉在了地上，一张住院通知单飘了出来。
    冬天到了，外面下起了雪，雪花轻盈地飞舞着，像快乐无忧的顽童。林洁喜欢雪天的浪漫，喜欢和陈前一起手牵手在雪地里奔跑，跑累了，就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开怀大笑。
    林洁的女儿叫李思晨，放寒假回来之后，才知道妈妈得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她失声痛哭，冲着李明发疯地嚷道：“爸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妈妈？”李明一脸的无奈，嗫嚅道：“你妈不让告诉你。”
    李思晨来到医院，看见妈妈毫无血色的脸，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林洁望着已经长大的女儿，虚弱地笑了笑。女儿是她一生的寄托，为了女儿，她付出再多也值得了。她拉着女儿的手，轻声地说道：“傻孩子，哭什么？别哭了啊。妈妈见到了你，就是死也没什么牵挂了。”李思晨握着林洁的手，使劲地摇着头，说：“不！妈，您别瞎说，您不会死的。我不许您有事！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您呢。”林洁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慈爱地说：“傻孩子，别说傻话了。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妈妈就是走也放心了。”李思晨倔强地摇着头，说：“不！妈，我不要您死，我要您好好地活着！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想让您以后过幸福快乐的日子。”林洁看着女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慢慢说道：“思晨啊，只要你幸福，妈妈就幸福了。可是有些幸福妈妈是给不了你的，你一定要找一个真心爱你的男朋友，穷富都无所谓，只要他是真心地对待你，爱护你就行，他才是那个能真正给你幸福的人。”李思晨默默地望着妈妈，轻轻地梳理了一下妈妈的头发，她发现，妈妈的眼角和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皱纹，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林洁继续慢慢地说道：“思晨啊，你也长大了，妈妈有些话早就想对你说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感觉到了，妈妈没有享受过一天有爱情的生活，妈妈真的活得好累。那时候，你外公外婆觉得你爸爸是个老实人，能好好过日子，妈妈也怕他们一直担心，就嫁给了你爸爸。可是，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你爸爸根本不懂妈妈，他大概也没想过要懂妈妈。结婚之后，妈妈一直在努力，为了咱们这个家，妈妈付出了所有，满以为会获得幸福，可是你爸爸根本就没有疼爱过我，也没有关心过我的健康。如果不是为了你，妈妈早就离开人世了。妈妈真的活得好累，这样的日子妈妈真的过得好辛苦啊。”李思晨听到这些话，又开始哭了起来，林洁替女儿擦擦眼泪，接着说道：“妈妈这辈子没有过幸福的婚姻，你一定不要像妈妈一样，一定要找一个与你真心相爱，知你、懂你、怜你、疼你，和你有共同兴趣爱好的男孩做丈夫啊。”李思晨羞涩地笑了一下，小声地说：“妈，我有男朋友了，他真的是您想的那样，过几天我带他来看您。”林洁听了女儿的话，开心地笑了，说：“是吗？那好啊。女儿，你比妈妈幸运，一定要好好珍惜啊。一个人活在世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疼爱你的人，有他守护你，关爱你，怜惜你，你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才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没有这些，再多的物质和金钱，也不会让你有任何幸福感的。”李思晨点点头，说道：“嗯，妈，我知道了，我懂了，您睡一会儿吧，我陪着您。”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第二天早上还一直在下。林洁微微地睁开眼睛，看见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她艰难地伸出手去，再次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又摸了摸女儿的手，眼中充满了怜爱。她转过头，看见窗外飞飞扬扬的雪花，又想起了那个浪漫的雪天，那串开心的笑声，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轻声地说道：“又下雪了，我该走了。”林洁握着女儿的手忽然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她真的走了，为了生活，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她太累了，她真的需要休息了。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着，天地一片苍茫。没多长时间，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就被雪覆盖了，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2013-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