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喜蛙:“北漂”是另一种诗意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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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是另一种诗意的革命
答诗歌报网站飞雪、无哲等提问
问=飞雪
无哲
我是个双重性格的人,一方面性格贪玩、恬淡,一方面又喜欢读书,但是对考试没有感觉,感觉好时经常考前三名,感觉不好时可以考最后一名。
忘了是初中几年级的时候,快考试的时候,我每天不好好复习,就盯着老师什么时候油印考题,盯了几天终于在一个周日看见老师把带着油墨的蜡纸扔到厕所,我就约了两个爱一起玩的同学,到厕所把蜡纸捞上来,轻轻的在纸上给拓出来,基本掌握了考题,于是三个人躲在楼顶把题做出来。自然考试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分数都很高。于是老师拿我们警告别的同学:别看他们几个贪玩,但脑子好使。
我非常喜欢读课外书,从小就订阅一堆杂志,写诗是因为读一本《天安门诗抄》,看了那诗觉得我也可以写,就在书的空白处模仿了几首,自己觉得还行,于是私下决定这辈子就当诗人,这个事情很简单。
就这样怀着一个诗人的梦想,上完高中,没想到还没上高考的考场,就被学校自己的考试刷下来了。一生气,就回家了,想想当个诗人也没必要考大学。那时我是班干部,班主任问我你真的不考了?其实他可以让我去考的,实际上补习下随便也能考个什么学校,但我那时真的没那想法。
我回到家,家里人也不管我,我每天就在家自己看书、瞎写一气,有时到菜地帮家里干点活,但从来没想过当一辈子农民。父亲看我不上进,就让堂哥给我找份工作,大家都知道我文章写的不错,于是就安排在政府的一个办公室,主要给领导写讲话稿什么的。那个小县城很小,新华书店稍微有点意思的书都被我买遍了,就差那一堆马列的原著了。后来很后悔没有读马列的那堆原著。
借工作之便,我两次私自做主张把行程扩大,一次游览了武汉、长江三峡、庐山、重庆、西安,一次游览了武汉、杭州、南京、天津、北京。我到一个城市除了看名胜古迹,就是逛书店买书,每次回去都买满满一大旅行袋书,哲学、社会学、文学的,应有尽有。两次出差的机会我就在中国地图上画了两个大圈,几乎跑遍半个中国。其实,后来才知道,这两次旅行决定我一生的命运。那时旅行的费用很少,要是现在估计够呛。
就这样,在政府的那个办公室,干了三个年头,不到三年,对机关的工作一点都没有兴趣,于是租了辆车把自己那点东西搬回家,在家闭门读书,一读就是三年,把从外面买回来的书读光。记得就是从单位跑到家的那个年的元旦,我躺在炕上想:难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于是当时写了几首小诗《葡萄树》等,后来寄出去就发在1988年第5期的《北京文学》上,算我的处女诗作了。这几首小诗很有感觉,比如有这样的句子“伊甸园/谁栽的葡萄树/我的眼皮儿/谁给染的蛇绿/紫黑的藤枝/让雨丝儿缠住/哪棵葡萄/没淋过苦雨”等等.
有一次在家给大姐说,我可能出去闯世界,大姐跟我很好,我干什么她都支持,她就说那你去呗,家里爹妈有我呢,于是我就开始准备去闯世界。其实,小时候我就有个梦想,像当年的知识青年去延安一样,我也要去一个地方。记得曾经有一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村里的儿童节没有一点氛围,我就想希望有一年可以在北京过个六一儿童节。想起小时候这个想法,就决定去北京了。
那是1990年代初,一个诗歌的年代,北京经常举办诗歌活动,我就去参加《哲理诗刊》的一个笔会,当时就想这一去就不用回来了。于是,跟家乡的朋友使劲告别了一阵。那次笔会评奖,一等奖就是我的组诗《核武器与癌》,里面最精彩的句子很多人都记得“夏天的深夜/醒着的人/与睡着的人/一段距离/是蟋蟀”。
有次在北京参加诗会,认识了湖北一个女孩,后来她从湖北找到我山西的家,我们在一起几年.她吹牛说她一个亲戚叫李青萍,是个大画家,认识徐悲鸿等等,我从来没有信过,那时没有网络搜索,否则我就信她了.这个湖北女孩也画画,学的李青萍,给我们家墙上画了一墙,后来很多年我没有回家,到家还能看见那一墙的画。
那次到北京,因为人生地不熟,还是没有呆住,也不好意思回家。有个诗友苏志强在石家庄空军当兵,我就跟他跑到石家庄待了几个月,他在空军医院的厨师班,所以我每天都有饭吃。后来,因为打架苏志强被关了禁闭,正好赶上退伍的机会,他就退伍了,退伍后他就回辽宁盘锦了。我就只好回山西了,好赖在外面待了几个月,也不脸红。
回家后,还是在家读书写作。突然,有一天苏志强给我来信,说他到北京工作了。原来,他回去后分配在辽河油田,辽河油田在北京有办事处。他又被调到北京的辽河油田办事处炒菜。于是,我收拾行囊又跑到北京,投奔苏志强。
在北京,苏志强在青塔给我租了间民房,我们就一起弄了个编辑部编诗歌,为此我还专门跑到山西通过周折到公安局刻了一枚编辑部的公章。后来,嫌编辑部太小,费尽周折又弄了个中国诗歌教育研究会,挂在耿飚的一个国家级社团下面。那时参加过丁慨然组织的一些诗歌活动,有次跟俞心樵认识,跟他跑到北京大学、北京圆明园画家村,后来俞心樵出事,被国安弄走,判了7年。其实我自己也出过事,只是关了不到半年,出来后多了个心眼而已,其他没变。
不管编辑部还是研究会,都没有办法维持下去,后来就安顿在旧鼓楼大街前马厂胡同一个地下室旅馆,那时同一条街上的诗人很多,人数最多的是西绦胡同的中国新诗讲习所,后来改为中国诗书画研究院,后来他们搬走后我也在那个地方住了很长时间。那时候,在那条街上随便打听下,都能找到几个诗人。现在的中国诗歌万里行的祁人、《人民文学》的副主编商震、《荣宝斋》杂志主编的徐鼎一、《现代青年》杂志的负责人雁西、中央电视台的朵生春以及跟我一直很亲密纠结的黄以明、李青松、艾若、袁鸿等都是那一群人里的。我在前马厂胡同的小旅馆帮他们干一些杂务,老板给我一间过道里的小木屋免费住,不拿一分钱工资。好处是全国来的诗人、画家、演员,我都有权利给他们五折优惠,记得那时每天都能接待到诗人什么的。
在地下室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尝到人间的悲苦,我自己选择的我认了,但我不想让其他人也走这条路。那时的诗人、艺术家都类似职业革命家一样,生存、理想、现实都很纠结,常常崩溃,后来的社会越来越开放与当时这些人的“对生活的、自由的革命”也分不开。记得我接待过一个山西忻州的高中生,也是喜欢诗歌没有考上大学,我跟他聊天劝他还是把大学读了,后来他经过补习还真考上了大学,后来当了老师还专门给我写过一封感谢信。
那时,尽管没有什么钱,但是每天还是使劲、疯狂的读书,经常在一些书店读书,比如三昧书屋、三联书店、王府井书店等,也拜会过不少诗人、作家,记得艾青去世时我到八宝山参加追悼会,在艾青的灵前真的是泪流满面。我到北京医院看望过临终前的大画家吴作人先生,那时他已经不会说话了。那时也与美术界一些前辈交往比较多,比如肖淑芳、阿老、王一新等等,所以后来也参与美术界的一些活动,因为文章写得好,后来也应邀写一些美术类的文章。
后来认识了从重庆来的女诗人怀宗,我给她编了本诗集《红蜻蜓》,还帮她在书市卖诗集,我把在地下室住的一帮女孩子(他们是在五星宾馆做服务的,比如三陪啥的)请去促销,所以诗集卖的很火,很多人都不相信。怀宗女儿在瑞银华宝上班,出了点事被国安弄走了,我跑前跑后,所以后来跟怀宗关系很密切,后来她先去了美国,再后来她女儿也去了美国,她去美国后资助我在人民大学哲学系读了研究生,正是在人民大学我开始研究虚拟哲学,也就是后来的互联网哲学,后来出了一本书。
后来我在北京开了个策划公司,做了一些活动,但挣得没有花的多,有一阵子资金链断了,外债不少,非常苦闷。正好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做策划的黄以明不愿意干那份工作了,想跳槽,于是把我介绍去顶了他那份工作,这是我后来职业生涯的一个转折。从那我的境况开始逐渐变好,先后担任《旅游中国》周刊的总策划、副主编,《环球游报》的总策划、品牌总监、编辑部主任、主编、总编辑等等,干旅游应该还是在山西的那两次出门旅行的种子。后来在旅游界就混出了点小名堂,还把不少诗人拉到旅游界混饭吃,因为写诗不挣钱,但写个旅游策划是可以换钱的。后来主编过《中式生活》等对传统文化关注的杂志,也因此后来被挖到中央数字电视国学频道。
期间,一直研究互联网哲学,还创办了一个起哄网,诗歌报站长小鱼儿那时还给我做过链接,历经10年,每年节日、假日都在家改稿,因为我在旅游媒体,平常老出去旅游,所以节假日人多除非有人邀请,一般都不出门躲在家里,到2008年出版了《赢在互联网》。
最近这些年,诗歌写得少了,但美术评论写得比较多。自由性强了,革命性差了,日子好了,女人换了一堆。不是我花心,是人家都嫌我不成熟。
那种诗人的敏锐还一直保留,是我生活的所有。
(本文是2010年年末诗歌报诗人专访的旧文,此次有删节补充)
刘智峰 油画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