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悬壶问世（组诗）

 

李厥岩

 

引子：此瓢今已到，山瓢知已空。且饮寒塘水，遥将回也同。

              — (唐 韦应物《答释子良史送酒瓢》)

 

１、      《悬壶问世》

 

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谁也不知？

单凭一个幌子就能换取人们的信任

把健康乃至性命以身相托

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深不可测，需要一生的修为

从一根藤子长成瓢

需要跨越多长时间的距离？

需要经受多少寂寞与风雨？

 

一些故事，总是从凌晨开始
哪些治病的良方，总是伴随着

此起彼伏的犬吠

还有某个老者苟延残喘的咳嗽

 

一朵白花，抽出了花蕊
泼墨的中国从民间开始──
大段的留白是为了书写天书样的偏方

留下的，除了神秘还有敬畏

 

在鸡鸣虫吟的庭院，悄然长大的孩子

它的谦逊值得我们一生仰望

它的美令人一见倾心

它宠辱不惊，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如果它肯说出内心的爱

它的爱一定内敛与深沉
如果它想唱出久违的歌

它的发音一定细腻与飘逸（指葫芦丝）

 

它把那些含蓄与智慧

一直深埋在心底，它在等待时机

假以时日，酿成一粒粒的丹药

以在来世安妥着我们躁动的灵魂

 

２、      《按起葫芦起了瓢》

一直以来，葫芦与世隔绝

一直以来，葫芦闷着头不说话

一直以来，我们把它当成哑巴

它一言不发地坚守着自己内心的秘密

正像它外表圆润的美，令人惊悸

它朴素的坚硬的光洁的外壳

冷漠而内敛，一度让我心虚
有多少次我试图偷窥它内心的秘密

我曾扯下它的护伞，让它赤裸裸地

暴露在烈日下，它挺直倔强的头颅

有多少次我抚平它呼吸的毛孔，让它永远

也长不大，它却设法让自己变得坚韧如铁

我甚至用针在它的皮肤上进行长期的纹身

可它仍咬着牙一声不吭

最后恼羞成怒的我，用刀切开了它的内心

那包裹住无数粒种籽的秘密终于大白于天下
可它仍然咬紧牙关没有尖叫

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

葫芦的身体里盛的不是药

是酒，是肝胆，是骨气──
我试图将这个旱鸭子在水缸里按下

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手忙脚乱与措手不及

直至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也无济于事

依然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我这才恍悟，这不起眼的闷葫芦

一生从未妥协，它一直在进行默默地抗争着
用一种自毁的勇气
它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不形于色

在它面前，我们所有的黑暗与悲伤

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3《照葫芦画瓢》

在你面前

所有的葫芦都不是葫芦

所有的瓢也都不是瓢

 

在你面前

装进细颈葫芦的岁月

是一种深深的怀念
再怎么蹩脚，也总是相看两不厌

 

在你面前

我就先做那个笨鸟先飞的鸟

或是笨鸭先行的鸭

 

我照着前面的那只鹅

两脚分开的距离，向左向右的弧度出脚

收脚的力量以 鞋底鸟虫的雕花

蹒跚地往前行

 

我把你弃之不用的鞋子
手忙脚乱地套在自己的脚上
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

东踩一下西跌一跤 

 

要么前轻后重
要么前重后轻

怎么看都不是你的样子

你说我是葫芦就是葫芦

你说我是瓢就是瓢

 

（写于2009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