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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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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杀人犯》(二)

(2013-06-24 06: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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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

尔萨比

边走

钟翔

流川

分类: 小说

杀人犯

 

 

快来睡吧,时间很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阿大沙哑的声音,透过开启的玻璃窗户,向我传来。

知道,就来了。我轻声答应着,熄灭院灯,进了房间,见阿大已在靠窗的位置,独自睡下了。阿大身边,已经给我铺开了被褥,放好了枕头,静静地等我上炕。阿大身子瘦弱,头发全白了,眼眶深陷,浑浊的眼珠,不停地在我身上打量,似乎自己亲生的儿子,突然变成了个陌生人,需要仔细看看,才能确认下来。

山村的夜晚,异常安静,到处一片漆黑。窗外碧空如洗,群星闪烁,一钩弯月高高挂在空中,显得格外安逸,平和。偶尔传来一声狗吠,惹得另外的小狗,也汪汪狂吠起来,这里一声,那里一声,愈加显出夜晚的寂静。

躺在炕上,脑子里无数的往事,来来回回奔走,一幕幕上演,使人根本合不拢眼,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我旁边的阿大,也不停地转着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你回来就好,我一直盼望着。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也没有姐妹。你阿娜无常多年了,我现在有病,也活不了多久,你来了好啊。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大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都是我的不对,因一时冲动闯下了大祸,坐了这么多年监狱,没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很没脸面,非常惭愧,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也不怪你,你做的没错,七尺男儿嘛,不该忍气吞声,倍受屈辱,失掉人格尊严。在关键时刻,要敢作敢为,争一口气,为民除害。那事儿发生,你被警察抓去之后,村上的好多人们,都在为你惋惜,说你干了一件好事儿。村上稍有关系的,就托公安局的熟人,给你说情,想减轻罪责,早点儿释放。尤其是接你的尔萨,还有亚古本,舍巴尼,几天茶饭不思,夜里无眠,都在为你的及早出狱,四处奔走。

后来,他们几个凑钱,给公安局送礼,赔笑脸,说好话,想打通关节,把你早点儿放出来。你蹲了监狱后,我和你阿娜的生活,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由他们几人供给,跟亲儿子一般。你阿娜无常后,家里的房子开了裂缝,晴天阳光照进椽缝,屋里洒下许多光点,雨天屋里滴滴嗒嗒漏水,地上满是水坑,看样子要塌了。后来尔萨做主,跟亚古本,舍巴尼几个人商量,才在这里修了新家,把咱们家搬过来,已经两三年了。

这么说,这家是咱们的,尔萨说的是真话。我又问了一句。

是啊,他给我这么说,今晚也给你这么说了,还能有假。当初我想,白白占用别人的新家,尤其是价值几十万元的财产,根本不合适,也没有任何道理,死活不想搬过来。而尔萨说,是你挣的钱,我们只是操心修建起来,你住进去就是。你儿子修建的房子,你不去居住,能说得过去嘛?我想你一个服刑的人,常在班房里,不能外出,更无法做生意,哪来的那么多钱,来修建这样值钱的房屋?可尔萨执意这么说,一定要我搬过来,我一个老弱不堪的人,也不知道实情,只好住进来了。

我挣的钱?我一直在狱中,从没有外出过,去哪里挣钱啊?再说了,我被抓去后,尔萨多次来探望,说了你俩的事后,顺便说些村里的,如谁家种药材发了,那条路被硬化了,谁家尕娃考上了大学,谁的阿大得病殁了,却从没提起咱家房子倒塌,另处修建,你搬去居住的事儿,这真让人糊涂,不知底细。我轻声说着,百思不得其解。

你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如兄弟,关系最好,明天尔萨来了,好好问问,会知道结果的。你现在已经出狱了,要抬起头来,振作精神,重新做人。你以前也没做错什么,村里人们都没归罪于你,还替你说好话,竖大拇指呢,没必要低三下四,作践自己。人是一节一节活的,什么时候顺畅,过得滋润,何时要遭殃,吃些苦头,都是真主定了的,谁都避免不了。人只是怀着各自的想法,抱着美好的愿望,追求所谓的幸福。既然是这样,就要看开一些,随意平和,淡然处之,快快乐乐活着。

嗯,知道了,会好好努力的。我答应道。

你蹲监狱的几年,家里发生了许多事儿,我都一天天扛过来了。你走了后,塞利麦跟我们一块儿生活,常常下地干活,操持家务,非常辛苦。到了第二年,跟外村的几个媳妇,去省城里打工,说挣钱容易,比种庄稼强多了,却不知道活轻活重,具体干啥。过一两个月就回来,给家里添置些物件,买些好吃的东西,还给我俩买来时新的衣服。

到了后来,可能是太忙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回家的次数逐渐少了。塞利麦年纪轻轻的,也没有个子女,一直守着空房,非常寂寞,怪可怜的。你在狱中一时半会出不来,要待十多年时间,不管遇上谁,都会等不了的,这我能理解。你已经不在家了,我希望塞利麦也不要回来,外面遇上诚实可靠,真正喜欢的男子,就可以结婚,去过自己的日子,我会很喜欢的。再后来,你阿娜去清真寺干活,就出了意外,头上流了很多血,将要咽气时,还想着你,叫着你的名字,最后连面都没见上,就无常走了。你阿娜一殁,就剩下我一个人,家里空荡荡的,就独自挺了过来。最近这几年,我一直腰疼,两腿发麻,遇上阴雨天气,就更厉害,疼得受不了。多亏尔萨、亚古本、舍巴尼几个人,时常送吃送喝,一直照顾。现在又住进这样阔绰的楼房,享着清福,连做梦也没有想到。阿大没有瞌睡,不停地说着往事。

塞利麦的离去,我也是同意的。她之前多次来监狱看我,我觉得自己对不住她,没给她带来幸福,反而害了她,心里有愧,才真心劝说,让她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不肯时,我还跟她怄气,闹别扭,无奈之下,她才离开的,这样我就少担些罪孽,心里踏实。塞利麦外出打工时,我听到过许多说法,这样那样,什么难听的都有,不过我不相信,塞利麦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有些乌鸦嘴,管不住自己的脑袋,随意背谈别人,损害好人名誉,太不像话了,连畜生都不如。

唉,村里的有些人们,没多少文化,闲了聚在一起,没高没低地乱说,这十分不好,违反伊斯兰教规定,不过这事儿已过去很多年了,已被人们渐渐遗忘,就不提它了。接下来,你得想个办法,赶紧找个媳妇,成立家庭。一个家里,尤其是农村的,女人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下地干活,传宗接代,没有根本不行,什么事儿也办不成。前几天尔萨看了你后,回来给我说,你马上出狱了,我非常高兴,想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你找个媳妇,成家立业,村上体体面面,你也定了心,安稳过日子。可尔萨说,你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就别管这么多了,我们是哥儿们,会帮忙想办法的。我已经老了,手头没有积蓄,帮不上什么忙,不知道尔萨心里怎么想,过后好好合计合计,不能拖延啊!阿大这样说着,为我以后的生活操心,希望好过一点儿,使我愈加感到不安。

还是边走边看吧,以后究竟怎么样,真主定好了的,估计会好起来的。我这样说着,像回答阿大的问话,又似在安慰自己。

夜已很深了,天上布满无数星星,月光洒下淡淡的银辉。窗外朦朦胧胧的,暗处的墙角,翘起的房檐,远处的树木,隐隐绰绰的,似蹲在远处的鬼影,有些怕人。阿大已经睡着了,轻微的鼾声不断传来,在房间里回荡。我初次睡在这陌生的房里,感到有些不适,又听了阿大说的话,往事一幕幕涌在脑海,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到哐当一声门响,我被惊醒了。睁眼一看,天已完全大亮,外面传来鸟雀的叫声,空气异常清新,过滤过一般。我身边空空的,阿大已去清真寺礼拜了,可能此时回来了。我赶紧穿上衣服,叠好被子,匆忙下了炕。

起来了吗?昨晚睡得怎么样?我还没走出房门,就听到院里尔萨的说话声。

啊起来了,起来了,快进来吧!我热情回应着,把尔萨让进房间。

这些换洗衣服,昨天接你时商场里匆忙买的,不知是否合身,你穿上试试,觉得怎么样?我本该昨晚给你的,只因说话太晚,忘在了车上,今早才送过来。尔萨说着,把三两个手提袋放在了炕上。

又让你花钱了,真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讲究,随便穿上都行,没这个必要嘛,况且也不是要面子的时候。

你说哪里话呀,现在人们的吃穿,都比以前好多了,还有许多讲究。你不收拾打扮一下,出门怎么见人,别人会如何说,起码是一种自信,看得起自己,对别人也是一种尊敬。再说了,你刚出来,手头不便,处于人生低谷,非常艰难,我们是铁哥儿们,不伸手援助,全力支持,还等什么呢!尔萨说得一套一套的,我根本插不上嘴。

从厕所回来,尔萨催我赶快换上新衣,试试合不合身,看看怎么样。我说算了,还是穿旧衣服好,又不出门,没人看见,以后再穿吧!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别啰嗦了,赶快换上吧,咱们还有许多事儿,得马上处理,时间紧,不能拖延啊。尔萨仰在仿皮沙发上,不停地催促。

有什么事儿,要不你赶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我刚回来,还是待在家里,少出门为好。出去见到熟人,心里发虚,有点儿自卑,没有面子。看尔萨催得紧,我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咱们不去镇子,那里熟人多,随便就能碰上,我早想到了,不难为你的。我们到县城去,那里人杂,天南海北的都有,谁也不认识,你可以好好转转,散散心,还有许多事儿,跟你商量。这次亚古本和舍巴尼也去,咱们一块儿走吧!尔萨不肯善罢甘休,不断地催促着。我只得拿上新衣,来到另一间房屋,打开包装,发现有衬衣、西服、皮鞋,都是崭新的,就三下五除二穿上了。

走出房门,恰好遇上做完了晨礼的阿大,手拄拐棍回来了。我看到阿大,自己身上穿着新衣,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是尔萨给买的,要我穿上试试,我不好意思拒绝,就试着穿上了。

好啊!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是你的福气啊。阿大边走边说。

上台阶的时候,阿大觉得吃力,把拐棍放在一边,用两手拄着,才能慢慢上去,再拿上拐棍,继续行走。我看到这些,就赶紧跑过去,两手轻轻搀了一下,就轻松地上去了。尔萨听到说话声,也走出屋来,向阿达问好,说些吉庆的家常话。阿大也非常高兴,开心地说,我能活到现在,胡赛尼穿上新衣,能够体体面面,全沾了尔萨的光,这些情义,我们拿什么偿还啊!

阿伯,你说哪里话啊,我以前沾过胡赛尼大哥的光,得到过你家的许多帮助,才一步步活到现在,有了今天的日子。我现在做的这些,仅仅是表一下心意而已,跟你们对我的关心相比,做得还远远不够,你别笑话了。

以前的事儿,过去多少年了,不要再提了。你看这衣服咋样,我觉得稍微小点儿,鞋子正好,非常合脚,穿上很舒服。我把话题引过来。

啊,合身合身,太合身了,像专门给你订做的,穿上简直是个新郎官嘛,看来我的眼力不错。

来炕上坐吧,时间还早着呢,你俩好好说说话。阿大这样说着,慢慢上了炕,拿过薄薄的一本《古兰经》,开始诵读。这是阿大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在以前,还是我蹲监狱的十多年里,都天天如此,从不间断。尔萨以前来看望时,也这样给我说过。

阿伯,我跟尔萨去一趟县城,办些事儿,现在出发,晚上回来。再过一会儿,我家人会送饭过来,你凑合着吃吧。尔萨对阿大说着,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暗示我给阿大打个招呼,然后一块儿出门。阿大早已看出了端倪,痛快地说,你们赶快去吧,有尔萨兄弟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赶快去吧!

尔萨一直关心我,阿娜无常后时常照顾我阿大,送来吃喝,问寒问暖,当亲人看待,是有一定原因的。尔萨从小殁了阿大,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七八岁那年,尔萨阿娜改嫁,尔萨被带到继父家里,一块儿生活。不上一年,阿娜突然得病无常了,尔萨待不下去,只得又回到自己村里。来时发现,尔萨原来居住的家园,被村上有权有势的一撮毛,偷偷占去了,还换上了铁门,锁着大大的铁锁,无法进去。无奈之下,暂时住在尔萨叔叔家里。

那时我家在尔萨叔叔家旁边,墙壁挨着,关系很好,常在一块儿玩耍。尔萨比我小十来岁,一直叫我大哥。阿大看到尔萨的遭遇,多次给我说,吃饭时把尔萨也叫过来,只是多放一双筷子而已,咱们一块儿吃吧。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吃不上穿不暖,多可怜啊,今后要多照顾照顾。

尔萨叔叔的家事,都由媳妇做主,一人说了算。尔萨来到叔叔家,嫂子很不高兴,说家里本来就穷,没什么吃的,有上顿没下顿的,又添了张吃饭的口,跟叔叔闹别扭,过不去,常给尔萨脸色看。尔萨一直忍着,破衣烂衫,饥一顿饱一顿,过着艰难的生活。有时一块儿玩时,尔萨也说他家的秘密,如叔叔外出时,一撮毛偷偷进来,跟嫂嫂鬼混。这一撮毛原名叫王白哈,因其嘴角长一撮毛,听说连着什么病根,不敢拔掉或剃去,一直留着,说话时一抖一抖的,人们常一撮毛一撮毛地叫,忘了真名。他是我们川沟村村长,嘴上常常叼着一根烟,牙熏得黄黄的,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影响很坏。

有次在我家吃饭时,尔萨也在,阿大当着大家的面,说,尔萨以前的家,既然被一撮毛占去了,要不回来,那就把咱家的园子,给了他,以后做个庄窠,盖些房子,搬过去住。他在叔叔家里,低三下四,看脸色过日子,多难啊,我是过来人,知道的。

阿大说这话,是有一定的原因。阿大很小时,也失去双亲,成了孤儿,吃过不少苦,受了许多累,很小尝到了人间的酸甜苦辣。阿大曲折的经历,幸酸的遭遇,跟尔萨是一样的。

这样的提议,阿娜自然不会发对,我也十分高心。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没有姐妹出嫁,不牵扯占地分家问题,园子白白放着,派不上什么用场,索性给了尔萨,也算行善积德的事儿,伊斯兰教也是这样规定的,何乐而不为呢。

我那时调皮,十分淘气,常常带着尔萨,去一撮毛家里,给尔萨索要原来的家,还说他睡尔萨叔叔的女人,不知羞耻。一撮毛听后非常生气,大声呵斥,追过来要打,说你再这样乱说,我宰了你。我和尔萨听后,扮个鬼脸,一哄而散。

到了二十多岁时,我跟塞利麦结了婚。阿大看到尔萨渐渐长大,就拿了一份儿厚礼,来到一撮毛家,说好话,赔笑脸,要把自家的园子,过户在尔萨名下,给他办个庄窠证。一撮毛说我得罪了他,得拿来一万元赔罪费,才给办理。阿大是耿直之人,不再说什么话,一气之下回来了。到了后来,此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村庄上的人们都知道了,说一撮毛十分霸道,长期这样,靠权力弄点儿钱财,过着滋润的日子,人们都没办法。(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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