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姜敏莉朝着门外问道。

“我！”

“是秦队长吗？”

“等等啊，就来！”姜敏莉听出来是队长秦寿仁的声音。她放下孩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炕打开了门。

“是秦队长啊！”姜敏莉看到了正站在自家门前一脸堆笑的秦寿仁，秦寿仁的手里还拎着半小袋东西。

“敏莉在家啊！”秦寿仁不等姜敏莉让就自己抬步走了进屋。

“秦队长，你这是？”姜敏莉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这个秦寿仁此时来自己家里有什么事情。

“哦！我是专门来看看你的，平时你的劳动表现很好，这不是嘛！上面要在咱队里选一名劳模，我就一下子想到了你，所以啊！我这次来呢，也是代表上级领导来的，这一呢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二嘛也是为了响应上级号召，密切联系群众嘛！”秦寿仁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让人一听之下好像他是一个多么爱民的好领导似的。

自从秦寿仁进屋后，他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就始终黏在姜敏莉的身上，让姜敏莉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

“敏莉呀！这是五斤小米，是我专门让人捎回来给你的，好好补养一下身体，咱们队里的女人啊！就属你最漂亮，我最中意的也就是你，每次看到你我的眼睛都会为之一亮，敏莉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呀？”秦寿仁说着就伸出手来想要去抓住姜敏莉的手。

“秦队长，请你放尊重些”。姜敏莉闪身躲过秦寿仁。

“呵呵！敏莉呀，害什么羞嘛！”秦寿仁露出了一脸的淫笑。

“敏莉呀，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这次一定可以当劳模，以后还可以不用再出去干活受罪了”。秦寿仁想用花言巧语来引诱姜敏莉。

“对不起秦队长，我已经是有男人的女人了，而且我的男人对我很好”。姜敏莉这一番话反而更加激起了秦寿仁的占有欲。

“敏莉！只要你同意，我保证不会让何宝国那个臭小子知道我们的关系，而且还能让你从今往后不愁吃不愁穿，孩子也不会再跟着你遭罪”。秦寿仁边说边上来想要抱住姜敏莉。

“出去！你再不出我要喊人啦”。姜敏莉奋力地推开秦寿仁，她已经愤怒之极。

“嘿嘿！那你就喊吧，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就算有人听见又能怎么样，不还是你在勾引我吗，看看是谁丢人？哈哈！”秦寿仁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姜敏莉，撕扯着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衫。

“你给我滚……你个流氓……禽兽……流氓……呜呜！禽兽……”姜敏莉奋力地抗争着，扭打着，叫骂着……

“哈哈……你就叫吧，叫破了天也没用”。秦寿仁像一只疯狂的狼，姜敏莉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一个瘦弱的女人怎么能拼的过一个一百八十斤膘肥体壮的男人呢？姜敏莉挣扎着，呼喊着！呼喊着！挣扎着，可是这一声声凄惨的呼救声和孩子的哭闹声都被淹没在了雨声里、风声里、雷声里，姜敏莉渐渐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屈辱的泪水扼杀了她的心灵。一个女人的清白，一个女人的生命就毁在了当时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年代里。

何宝国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已经散发出了微弱的灯光，偶尔的一阵跳动，何宝国熟悉这种跳跃式的灯光，这是马蹄灯发出的亮光。何宝国很快就来到了自家的院前，是一片的漆黑，难道敏莉出去了？怎么会这么晚还出去呢？

“敏莉！敏莉！我回来了”，何宝国放下手中的工具边走边朝屋子里喊道。可是仍然没有人回答。寂静！绝对的寂静！这种寂静忽然让这个壮汉感觉到了自己的脊背在瞬息之间升起了一股凉意，不！或许应该说是一种恐惧，一种过分的不安，一种不详的预感。何宝国快步地走进屋里，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道让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透骨的寒意，何宝国迅速地点燃了窗边的蜡烛。

“啊？敏莉，敏莉啊！”他看到的是惨不忍睹的一幕，一地的血腥，一屋的狼藉和自己已经断了气的妻子。在熟睡的孩子身旁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宝国：

曾经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的关心与爱护温暖了我冰冷的心灵，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到幸福、安全，我知道，从此我的一生都有了依靠，是你给了我一个栖息的港湾，一个让我愿你与你白头偕老的、温馨的家园。

你看看，我们的儿子多可爱啊！每次看到他，我的心就会感觉到无比的快乐，仿佛就像看到了你一样。我多想我们一家能有一张全家照啊！和你在一起，我是幸福的，即使再苦，我也心甘情愿地陪着度过你一辈子。

但是，你的女人已经不再是一个好女人，秦寿仁那个禽兽玷污了我的清白之身，让我无颜在面对你和孩子，无颜在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我只能用死来洗刷我这肮脏的躯体，用这种方式来反抗我所蒙受的屈辱，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是干净的。

宝国，我走了！照顾好我们的儿子，我只能最后一次再亲吻一下我们的儿子，告诉你，我爱你们……

妻：敏莉  绝笔

姜敏莉被秦寿仁凌辱之后，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再没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给自己的丈夫留了一封绝命书后就割腕自杀了。

何宝国看到这字字含泪，行行沁血的绝命书，一股难以比拟的巨大的悲痛袭上心头，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是那般切齿剜骨的恨。他连夜埋葬了自己的妻子，用背带把儿子紧紧地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抓起了一把斧子，他要去报仇，他要去杀了秦寿仁那个畜生。   

凌晨两点，天已经开始放晴，云开雾散之后可以隐约地看到散落在天际里的几颗慵懒的星星。秦寿仁家住在村西头，是一座青石砌成的房子，夜很静，能听到柴垛中蟋蟀的叫声。何宝国悄悄地来到了秦寿仁家的窗子底下，他能清楚地听到秦寿仁发出的鼾声。窗子没有上锁，穿过窗就进到了屋里，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何宝国不小心碰倒了放在门口的一只酒瓶，这声音惊醒了睡在秦寿仁身边的女人。

“谁？”惊醒的女人惊恐地看到了一个黑影和黑影手中斧头上发出来的那道阴森惨白的光芒。

“啊！杀人啦！杀人啦！啊……”女人吓得缩成了一团。何宝国拿起斧头用力地朝炕上劈去，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伴着一道喷射而出的血光。或许是由于恐惧与惊慌，何宝国扔掉斧头夺门而逃，背上的孩子早已经被女人的尖叫声吓得惊醒，在何宝国的背上哭闹着、乱动着。何宝国连夜就逃出了生产队，带着孩子一路沿街乞讨，终于回到了南方的表姐家中。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当地的公安局就已经来过何宝国的表姐家里调查过情况，说是何宝国在北方因为杀人未遂而潜逃在外，如果有他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地报告派出所。当时表姐和表姐夫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的表弟是一个多么善良、正直的人啊！但是何宝国的归来证实了公安局的说法。何宝国向表姐和姐夫讲诉了自己的遭遇，表姐和姐夫都很同情他。何宝国说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当初逃出来也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如今他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表姐照顾，他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无后顾之忧了。何宝国自首了，被判有期徒刑七年。襁褓中的何辉从此就生活在自己的姑妈家里，后来改名叫做李辉。何宝国的表姐和姐夫带何辉如己出，甚至胜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也就是为什么李然会产生疑惑的真正原因。后来何宝国因为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被提前一年释放了，他就来到表姐家里，看到了表姐和姐夫如此悉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儿子何辉，很是感动，他原本是想认回何辉的，但是表姐和姐夫都说他刚刚出狱，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保障，怎么能够带孩子呢，再说，这么多年了，何辉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跟表姐自己的孩子一样，就这样，一直到今天，何宝国都没有认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再婚。他本以为就把这个秘密这样永远地埋藏在心底，但是却不知道这样竟然伤害了表姐的女儿李然，让李然在曾经幼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让她一直带着这份疑虑沉重地生活了这么多年，

何宝国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让这位老人感觉到一种揪心的痛。

“孩子！不要再去责怪你的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何宝国的声音已经哽咽。

“舅舅……”李然的心中掀起了翻天覆地的酸楚，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原来竟然会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的复杂，这样的令人不堪回首，又是这样的让人痛彻心扉。

“孩子！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李辉好吗？舅舅希望你还能象以前一样关心和照顾你的弟弟”。何宝国竟然会用一种恳求的口吻和语气，这更加的让李然感觉到愧疚和难过。

“舅舅，我会的！”

李然从舅舅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她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好像是压抑了三十多年的重负一下子没有了、消失了，感觉到一种特别的轻松，却又似乎是堆积了一种更加难以推卸的责任和无以言表的忧伤与愧疚。一想到自己曾经对母亲的态度，李然的心里就会感觉到酸酸的，想要哭！这么多年，自己因为怀疑，让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关系都疏远了，甚至是都有些陌生了，她甚至是很少给母亲打电话，但是，今天她知道了事实的全部真相，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想哭，想趴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地哭，她很想和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回到医院，弟弟李辉告诉她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妈妈很快就会康复的。

母亲被送进了特护室，明天才能被转回到现在住的病房。李然和父亲、弟弟一起在医院的餐厅里简单地吃过饭，她让弟弟陪着父亲回家去休息，她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如果临时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照应，父亲却坚持让女儿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但是女儿的坚持最终胜过了父亲。

李然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母亲住的病床上，仿佛在床第之间还能依稀感觉到母亲熟悉的气息。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来，每一滴泪水中都饱含着一句“妈妈！女儿错了，妈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