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变

                 □孔 方

收土豆的季节，土豆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在一起，堆积成一个巨大的山丘。有些土豆浑身还沾着泥，有些则光溜溜的。有些土豆还很巨大，仿佛石头。他们拿来一根长长的金属的管子，检验土豆的成色。具体办法是把管子从土豆堆积的山丘尖上，一直插到底部，然后把管子里的或完整或不完整的土豆捡出来。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在那小堆破碎的土豆中，有人看见一个巨大的，似乎不可能从管子中冒出来的土豆出现了。

这个土豆可真大！一个人赞叹着。

另一个人则用手摩挲着土豆，那是一只乳白色的土豆，就像是豆腐做成的，但比豆腐要坚硬许多。在反复地观察中，土豆分成了两半，一半有些凸，一半有些凹。土豆就这样合在一起。仔细观察，还会看见，凹的土豆尖部有些突起，凸的土豆尖部有些凹陷。

哈，这是一个土豆呢，还是两个土豆？拿着土豆的人对同伴说。

他们凑拢去看。

不可能吧，你看，我们的管子这么细，怎么可能插出这么大的土豆来呢？

是啊。一些人很赞同地说。

会不会是……管子插到一个土豆，然后插到另一个土豆，这两半个土豆合拢起来呢？

是啊。很有可能。

不过，他们再次观察土豆，发现似乎不可能。

这些凸和凹的是怎么来的呢？

是啊。怎么来的呢？

人们站起身，观察眼前巨大的土豆山丘。他们更加迷惑的问题其实是：这些土豆用来干什么？每年秋季，他们就在这里收土豆，土豆堆积成山丘。这样子已经很长时间了。谁派他们来的？他们这样做有没有工钱？现在，他们开始思考。

我的土豆放在哪里？一个人推着一个小车，小车上装满了土豆。

就倒在边上吧。他们回答着，看着来人把小车竖起来，把土豆倒下去。土豆们不情愿挨在一起，有些则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来人放平小车，把跑远的土豆捡起来，扔到土豆山丘上去。

狗日的，想跑啊？

收土豆的人望着眼前巨大的土豆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因为他们检查土豆时发现了巨大的合体土豆么？还是因为就是应该在这一天里开始思考？总之，他们的头脑里乱成一团，他们迷惑不已。

天上有些云彩变得阴沉，秋天的雨来得缓慢，看样子目前不会有雨。

收土豆的人们坐在地上，他们面前是那只奇怪的凹凸土豆。

嘿，伙计们！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收土豆的人们看见一个人从远处走来，可是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他走近了。他穿着一件黑灰的长袍，留着花白的胡子，瘦削的脸。他手里提着一只笼子，笼子里有两条黑白花纹的蛇。粗壮的蛇身几乎占满了笼子的空间。

他走到收土豆的人们跟前，把笼子放到地上，那似乎不是一只笼子，而是一个蠕动的团。饱满的蛇身，已经快把笼子的木条撑开。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亲切地问。

收土豆的人们被装蛇的笼子吸引着。他们既感到恐惧，又感到好奇。还从没见过有人把蛇装进笼子里呢。

他看着巨大的土豆堆，感慨地说：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啊！

为什么把蛇装进鸟笼子里？一个人问。

什么？那不是鸟吗？他很奇怪地观察放在地上的笼子，狐疑地看着问话的人。

不是鸟，是两条黑白斑纹的蛇，大蛇。

呵呵，你别逗我了，明明是两只鸟嘛。他笑了。

他发现了地上那只奇怪的土豆。

这是……他俯下身子仔细地看，突然跪倒在地，大哭起来，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他把土豆捧在手里，亲吻着，泪水一串一串滴到土豆上。

土豆的外壳被泪水打湿。一片一片裂开。收土豆的人惊奇地发现，原先两半个的土豆，竟然是完整的。那土豆的外皮裂开，一条蛇的头就冒出来了。

啊，这个是蛇蛋哪！他们非常惊讶。

他把小蛇放到地上。那条小蛇同样是黑白的花纹，被风一吹，就长大了许多。过了一会，小蛇已经长成大蛇了。

他把笼子里的蛇放出来。这样，地上突然就有了三条巨大的蛇。

蛇朝向土豆爬去。

所有人都在观看蛇。

蛇爬到土豆山丘的顶端，它们缠绕着，土豆破碎。不一会，土豆山丘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哦！收土豆的人叹气。

原来是这样！有人说。

那么，我们到底怎么会这里呢？另一个人问。

没有人回答他。

既然你们有几个人，那就每人拿只鸟笼子吧，把这几只鸟装上，去找土豆吧。

他从大袍子下取出几只鸟笼，发给大家。

他吹了一声口哨，蛇就钻进笼子里去。

看，是好鸟吧！他和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