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是一部作文书

    孔方兄

    村庄，无疑应该包含这样一些要素：人、事、物。

    写村庄，无疑应该抒发和表达这样两个维度：情和理。

    村庄的人，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每个人都可以写成一本书，每个人都有着鲜明的个性，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经历和生活体验。独有的名字把人和人区别开来，同时，声音、相貌、举止，甚至就是一个背影，也是这个人和那个人不同的标志。村庄里的人，当他们开口说话，必然就是一句绝妙好辞。如果他向你讲述某件事，表达某种观点，绝不绕着弯子，但他所说的，肯定就是一篇好文章。村庄里的人跟某些人组成家庭，你会发现，每个家庭的成员总是带着某种相似的气质，有时候，父亲去世了，儿子行走在村庄中，归来的人会以为父亲还活着，因为儿子的声音、相貌、举止，甚至背影，跟去世的父亲的几乎一样。不过，仔细辨别，就能看出儿子跟父亲之间的差别。这些发现，不会引起你新鲜而奇特的感慨么？

    村庄里的事，更是五花八门，难以尽书。东家的鸡飞到了西家的墙头，王家的狗偷吃了李家的肉，赵家的孩子打了钱家的孙子……鸡零狗碎的事情，往往引起轩然大波。不过，事情总归会过去，见了面，王李赵钱，仍然笑殷殷地互相招呼。丧葬嫁娶，新儿诞生，迎春庙会，宗祠修葺，打井盖屋，烧香拜佛，播种收割，打谷扬场，村校落成，道路初通……春夏秋冬，村庄的事情没有完结的时候，这些都是村庄的头等大事，每一件必然牵连着村庄所有的神经末梢。这些事情，哪一个不是文章的材料？哪一个不是好文章的基础？甚至你会怀疑，这本来就是文章啊！村庄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作家。

    村庄里的物多得说不完。村口的树、村里的石头、庙宇、晒谷场，是村庄神圣的标志性事物。篱笆和墙，辘轳和井，挑水的担子，拾粪的筐，安静的麦垛，每一样都是村庄祥和而宁静的代言人。走进村庄，你还会看到村路上的牛蹄印，黑豆一般的羊粪，旺盛的菜畦，蓬勃的果园……你就会想起，这里面都包含着故事和人。你会看到门扇上张牙舞爪的门神以及门框上斑落的春联，庙宇门口的石头狮子瞪着一双凶悍的大眼，这些是村庄的装饰。村庄就是靠着这些物品，把自己武装成一个巨大的舞台。

    还有那些村里的动物们，很难说他们不是村庄的主人。喜鹊在村里最高的树上筑巢，麻雀在泥墙缝里生儿育女，燕子来了，立刻就在屋檐下修补旧巢，准备迎接新生儿。大型牲畜在村里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声誉，肯出力干活的牲畜，受到的尊敬最多。每一头牲畜的生病，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看着对面走来的一头老牛，你不觉得它可以向你讲一个长而精彩的故事么？你不觉得它就是那故事的主角么？

    晨雾夕岚，春夏秋冬，村庄的每一样都可入诗。就说炊烟吧，在归来的人看来，炊烟是村庄的全部内涵；在离去的人看来，炊烟是村庄殷切的叮咛。从炊烟与村庄的关系上看，炊烟是超越村庄的存在。炊烟是精神的，而非物质的；炊烟是提炼的，而非原本的；炊烟是审美的，而非实用的；炊烟是自由的，而非拘束的。如果村庄是一部书，炊烟就是这部书的标点；如果村庄是一首乐章，炊烟就是乐章的主旋律；如果村庄是一幅画，炊烟就是画面上最动人的细节；如果村庄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炊烟就是老人脸上温和和蔼的笑……

    现在，请把目光转向村庄，把村庄当作一部作文书来读，你会发现村庄所有的美，你会听到村庄质朴的话语，你会看到村庄伸出热情的双手，张开温暖的双臂，向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