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主孙玉良与周铁山在杜肖兵生前去探望他）

肖兵走了，更多的“肖兵”还在顽强生活

文/孙玉良

2020年6月13日上午10点30分，北京“画家村”宋庄画家杜肖兵人生最后的庄严时刻到来了。他的遗体被捐献给了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捐赠地点定在了北京市通州区潞河医院，见证者为杜肖兵的弟弟杜晓明以及他的临时监护人周铁山、陈东祥、朱永新、陈秀莲，还有艺术家左锋义、王富春等。北京红十字会在证书上写道：杜肖兵同志：您申请在逝世后把遗体志愿无偿捐献给医学事业，这是一种崇高的人道主义精神和科学精神。您的这种精神将永远受到人民的尊敬和赞扬。特颁此证，以表敬意。申请编号：14547。

杜肖兵是6月11日晚11时去世的。捐献遗体，是他人生最后的壮举。实际上，最后的两年多时间里，杜肖兵口不能言，行动不便，也再没有能力拿起画笔了。他在2018年的6月，实际上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那时，他因患脑梗塞，失去了行动能力和语言能力，大小便也不能自理，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四天四夜水米未进，奄奄一息。要不是被人发现的早，早已经凄凉地故去了。发现他的几个朋友，充满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爱精神，给他换洗衣服，把他送进医院，充当临时监护人替他签字，终于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非亲非故的朋友与医护送别肖兵）

与杜肖兵的结识，是在他出院后，搬到北京居之福康复中心暂住时。杜肖兵父母早逝，又已离婚，唯一的女儿才13岁，家中的亲弟弟只是普通的市民，收入微薄，没有能力照顾他。因此照顾杜肖兵的重担，落到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几个社会上朋友身上。我正好栖居北京居之福康复中心，董事长刘俊峰建议我组织一场义卖字画活动，帮助一下肖兵。我答应了。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组织了一场一百多人参加的救助肖兵活动，我和另一名热心人刘露充当主持人，为杜肖兵募集了13000元善款，缓解了他的经济囧况。值得一提的是，在义卖之前，各界朋友已为杜肖兵捐赠了20多万元用于住院抢救及康复训练。

我与杜肖兵并无更多的语言上的交流。一来他生病了，脾气暴躁；二来与他也并不熟悉。仅仅的两次交流，一是他刚住进来时，我给他买了水果去探望他，试图缓解一下他的情绪，结果他对我的言语感到厌烦，送给了我一个“滚”字，我只好尴尬地“滚”开了；二是我在主持义卖的会场，刘俊峰董事长安排杜肖兵坐着轮椅来到了现场，这次杜肖兵真的受了感动，他激动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泪流满面。他已不能言语，想说话又含糊不清，急的头上都有点冒汗。但他的眼泪是真诚的。那次主持，我也哭了，泪不住地流，哽咽着说着他的故事，呼吁人们帮他一把。

（杜肖兵捐献遗体的证书）

杜肖兵的画，油画居多。有些灰暗色调，代表了他压抑的心情。他在健在的时候，唯一的辉煌是在香港的一次拍卖会上，据说拍了七、八十万。但艺术家的豪放让他很快将这笔钱挥霍一空，很快又成了一个穷光蛋。可以说，杜肖兵是在长期的囧况中生活的。他对于这个社会，是恨多爱少，这反映在他的作品色调及与人交往上。他与弟弟关系并不亲密，也谈不上为父母尽孝有多好。妻子离了婚，女儿跟妈过，他长期过的是孑然一身的生活。社会上朋友有几个，但并没有一个过命的朋友，更没有能倾听他诉说心情的知音。我敢肯定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博爱，他早在两年前就在冷漠中死亡了。

博爱是一种伟大的爱，就如同太阳，不管好人坏人，都给他（她）光明和温暖。杜肖兵在最后的两年生命时光里，就感受到了这种博爱。起初在居之福，后来搬到了环湖养老院。大家跟他非亲非故的，无偿地照顾他，探望他，给他温暖。我理解的，因为这个时候，肖兵不能自由行动，不能创作，不能言语交流，所以他只剩下了对生活的思考。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感受到了爱的温暖，虽然这些爱素不相识，但足以感化他那颗心。他最后决定捐献他的遗体，一定是对生活重新思考做出的决定。他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用捐献遗体这种方式，回报社会对他的爱。

（见证杜肖兵捐献遗体的好心人们）

肖兵走了，在宋庄，实际上还生活着更多的肖兵。他们或以书法家自居，或以画家的身份参加各种活动。他们外观上给人一种富足的艺术范儿，但回到出租屋，生活的苦水便全部化做了泪水。他们有的饥寒交迫，有的吃了今天想明天。有的愁下月的房租，有的愁儿女的学费。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坚持。他们坚信他们艺术的价值，用磨秃了的毛笔或画笔，书写着他们的艺术人生。

我是一位诗人，用诗人的情怀审视着这个世界。送走了肖兵，我再去看其他与他同命运的艺术家。我愿肖兵这样的悲剧别再出现，虽然肖兵侥幸遇到了“好人”让他多活了两年，但我盼望，这样苦逼的例子，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