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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传三千年的一句“口头语”？

孙玉良

    人们在感叹时，在惊讶时，在埋怨时，在受惊时……不知在表达多少种感情时，都爱条件反射地用“我的妈啊！”、“我的娘啊！”、“我的亲娘啊！”、“老天爷！”、“我的天啊！”、“苍天啊！”诸如此类的口头语。为什么说是“条件反射”？是因为这句口头语已流传了近三千年，或许已深深地扎根于中华民族的血液基因中。这句口头语源于《诗经》，源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诗经·国风·鄘风·柏舟》中这样记载着：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什么意思呢？说是有一个少女，看中了一个少年，其感情到了生死不渝的程度。但他们的爱情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反对，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还是因为小伙长得不帅，没有文凭，家中没钱……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姑娘就是爱上了小伙，面对父母的反对，她吟出了上面这首诗，翻译成白话就是：“那波浪中的柏舟啊，在河中飘荡。那个两髦下垂的少年，正是我生死不渝的对象。苍天啊！我的亲娘！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女儿的心儿体谅？”，“那波浪中的柏舟啊，停靠在河那边。那个两髦下垂的男孩儿，正是我心仪的少年。我们的爱情，至死不会改变。苍天啊，我的亲娘，你为什么就不能通情达理，转变你的老观念？”

    “母也天只”，是一句感叹词，也是这首诗中的“诗眼”，母，是母亲、亲娘、老妈的意思无疑；天，可以理解为“苍天、老天爷”，也可以理解为“父亲”，毛《传》：“‘天’谓父也。”马瑞辰《通释》：“《诗》变父言天，先母後父者，错综其文，以天与人为韵也。”，《左传桓公十五年》杜注：“妇人在室则天父，出则天夫。”，如果这样理解，则指姑娘的婚姻遭到父母双方的反对。也、只，都是助词，叹词，有经学家怀疑“只”为“也”之误。不管怎么说，这句话都可翻译成姑娘的感叹：我的妈啊！、我的娘啊！、我的亲娘啊！、我的亲爹啊！老天爷！、我的天啊！、苍天啊！正如现在人们常用的口头语，只不过当时其语气如何？还得我们共同分析。

    如果姑娘的父母虽然反对，但比较通情达理，姑娘的心情则带有撒娇的语气，就象歌曲“哎哟妈妈”唱得那样：“河里青蛙从那里来？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甜蜜爱情从那里来？是从那眼睛里到心怀。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年青人就是这样相爱！”这时侯的“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可译成“哎呀妈妈，哎呀爸爸，请你们不要生气，你们怎会不原谅女儿的娇痴？我是你二老的心头肉，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如意女婿！”届时父母勾一勾女儿的鼻子：“平时都把你贯坏了，婚后日子过不好可别怪父母没提醒你。”然后皆大欢喜，张生与崔莺莺喜结良缘。

    如果姑娘的父母象王母娘娘拆散牛郎织女一样不通情理，则“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就充满了哀怨的语气：“苍天啊，大地啊，我那亲生的娘，你为什么这样不通情达理？自古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亲爹亲娘一定要拆散我们。”因为姑娘的执着，一对苦命鸳鸯可能象梁山伯与祝英台，为了爱情化身为蝶。或者象刘兰芝与焦仲卿，既便成亲了，也会被逼双双自尽殉情。此时，“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更象是殉情前的遗言，其怨恨之心溢于言表。

    一方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一方是生死不渝的恋人，本诗的情景更象是姑娘处于犹豫不决、徬徨无措的两难之中。她既不愿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舍弃相恋的爱人，又对跟恋人私奔割断父母恩情难下决心。或许，父母已经留下绝情之言：有他无父母，有父母无他。如果你坚持嫁给他，那你就不是我们的女儿！姑娘站在河边，看着河中划船欲接自己远走高飞的恋人，泪如雨下：“苍天啊！我的亲爹亲娘！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女儿，非逼我做那不孝之女？”，这是从心中发出的沉重的叹息，是对情理不能两全的诅咒：或许，为了情，她毅然决然地上船走了，但对父母的思念，将永远留在心中；或许，她为了孝最终没能上那条象征爱情的柏舟，但爱情折磨的她最终香消玉殒……

    这是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故事。天，象征着命运，所以人在无奈时呼叫“苍天”；父母，是一生呵护你的人，所以人在无奈时、惊恐时最容易想起父母，不自觉地呼喊出来。姑娘的一声凄怆的呼喊，穿越时空，渗透人性，一直流传到现在。只不过，这呼声应用更广，范围更大，不管在什么时侯，人们都情不自禁地呼爹喊娘，怆地呼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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