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建筑工

孙玉良

    父亲在村里人缘极好，三间土坯房翻盖五间砖瓦房时，乡亲们涨潮般涌来九十多人帮忙。厚厚的土坯墙“镶”上一层令人羡慕的红砖，父亲说：“庄稼人怎么也住个三十年五十年的！”

    父亲是个建筑工，每天早出晚归随着建筑队“南征北战”。一柄瓦刀磨得亮亮的，挥舞间“红战士”们排成一条笔直的线。村里人富了，家家户户拆旧迎新，卧板房还要沾瓷砖马赛克，四合院升级为阔气的“小洋楼”，说是什么“翻番致富奔小康”，父亲觉得他一砖一瓦砌起的就是“小康”。走东家串西家帮人们盖“小康”，实在是件很自豪很惬意的事，因此他干活更卖力气，好象一天之内就要达到那个“目标”似的。

    天不遂人愿，一次意外事故父亲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小腿骨折，住进了良村医院。从此他变得整天沉默不语，每每抚摸着光滑的墙壁唉声叹气，或是凝视着窗外一排排的新房子出神，这种状况一直到他拄着双拐出院后。腿有点跛，还患上严重的关节炎，这对父亲自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意味着他重返建筑工地是很困难的事。

    一天，父亲把我叫到床前，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拉紧了我的手：“良子，我要收你为徒”，一上工就是瓦匠师傅，这对很多农村建筑“小工”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消息。但我不，我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我没有马上回答，高考落榜的自卑使我低下头保持缄默。“那你干什么？”父亲双目注视着我和蔼地问。“当作家”，十八岁的我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回答。

    父亲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儿子要干更大的事业，砌更高层次的“小康”，他长叹一声重新操起了已有些锈斑的瓦刀。我自费上了河北师范中文系。是父亲的瓦刀重新扬起我的希望。朗朗的读书声杂着瓦刀“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一句句饱含感情的语言洋溢着儿子对父亲的爱。父亲一砖一瓦砌房子，我一字一句地“爬格子”：父亲是个自豪的建筑工/一砖一瓦砌起了富裕文明/厚厚的老茧是祖国明天的希望/铮亮的瓦刀托起一座/亿人敬仰的巍巍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