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粮政
(2009-11-30 10:26:01)
乾隆粮政
乾隆十三年，云贵总督张允随奏：
……臣窃惟致此之由，其端有二。一在生齿有日繁之势，一在积贮鲜调剂之宜，而偏灾、商贩囤积诸弊不与焉，臣请详言其故。水旱天行之常，尧汤之世亦所不免。况亢旸之岁，水田定属有秋。积涝之年，山地每多倍获。此赢彼绌，统计不甚相悬，何至因一隅之偶歉，使各省米价俱为腾涌？商贾贸迁有无，原以裒多益寡，使远近流通。自昔江湖之间，舳舻相望，贩运之多，不始今日。况商人志在获利，一闻米贵，本重利微，即当裹足不前，何至日增月长，至于囤户之弊，各省多有，然在市井小民，资本有限，囤积无多，亦不能久贮待价。即豪绅富户，力足多囤，而例禁綦严，里邻得以举首，官吏得以拘拿。彼既多钱善贾，百姓皆可居奇焉，肯不顾身家，自蹈文纲？以上数端，不足操米谷昂贵之柄。而连岁有长无落，且到处皆然，丰歉无别者，则以休养之余，生齿繁庶，所产之米不足以给日增之民。而自常平定额以来，各省竟事采买，不加剂量，是以米谷渐少，价值渐增，相推相激，至今日而益甚耳。天下沃野，首称巴蜀。在昔田多人少，米价极贱。雍正八九年间，每石尚止四五钱，今则动至一两以外。即最贱之处，亦需八九钱，较前已属倍增。臣于上年奉命兼辖贵州，检查旧案，计自乾隆八年至今，广东、湖南两省人民，由黔赴川就食者，共二十四万三千余口。其自陕西、湖北而往者，更不知凡几。国家定蜀百有余年，户口之增不下数十百万。而本地之生聚者，尚不在此数。一省如此，天下可知。食者日以益聚，而地不加辟，谷不加赢，此时势之不得不贵者也，况又加以采买之不已乎。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常平之法，自古便之，何独至今而遂以为病？不知积贮非病，病在处处积贮。采买非失，失在年年采买。何也？天生米谷止有此数，不在官则在民。官多一石之储，即民少一石之用。而民之爱惜米谷，较甚于官。非必在官者谨守无失，而在民者即靡耗无余也。故古之积贮，止以有余补不足，不特因乎其时，亦必审乎其地，初无一概取盈，而不为之剂量者。汉晁错使天下入粟于边，不闻中原内地亦皆入粟也。唐韩滉转江淮之粟以实关中，不闻江淮之间更转他处之粟也。大抵积贮之计，京师根本而外，次重者莫如西北沿边各省。若东南泽国，舟楫通行，商米源源接济。倘遇岁歉乏食，每荷皇仁截漕数十万石，不虞米粮之少，且贫民领银即得糊口，尽可银米兼赈，不必尽赖仓储。康熙年间，有银无米，而赈济未始不办。今普天下有城社之处，皆令积贮。米谷每岁出陈易新，存七粜三。秋成买补，绳以一定之价，限以必盈之额。官难自购，势须压派里民。压派不行，必至官为赔垫。至于本地不敷采买，远购邻封，有盘运水脚之费，有波涛沉失之忧。弊累多端，公私交病。而且各省每当新谷上市，价值本平，一闻采买，立即增长。盖商贩买米，价贱则买，价贵则止，操纵得以自由。官员买补仓储，例有定限，价值虽贵，不得不如数买足。奸牙市侩习知其然，因得肆其把持之术，遂使丰收之处，与灾地同忧。及至平粜，地方官恐不敷买补，名为贱价，实则所减无几。在民未受积贮之利，而先受米贵之害。此救时急务，诚莫有如暂停采买者。然则仓储可槩置勿问欤？非也。沿边要害，商贾罕至之地，必使积贮充盈，而后缓急足恃。即以川省而论，近因瞻对、金川两处军兴动用，至四十万石仓贮已觉不敷。现在金川尚未竣事，若不乘时买补，兵食将何以恃？故暂停采买之议，止可行于东南泽国，商贩四达之区，而不可行于沿边重地，舟楫不通之所。即所议暂停省分，亦非听其仓额虚悬，良法终废。俟两三年后，民间积有留余，仍当于丰稔之年，略略仿古人平粜之法，酌量收买，使无谷贱伤农之患。则目前之米价可平，而往久之仓储亦可渐裕，庶策之两全者也。至于滇黔两省，道路崎岖，富户甚少。既无商贩搬运，亦无囤户居奇。夷民火种刀耕，多以杂粮苦菽为食。常年平粜为数无多，易于买补，与他省情形迥别。乃历年米价亦视前增者，特以生聚滋多，厂民云集之故。近蒙圣恩开凿金沙大江，川米流通，滇属东、昭二府，向来米价最贵之处渐获平减。上年滇省，夏雨愆期，秋成稍薄。臣虑米价翔涌，饬令各属将应买谷价暂存，俟今秋买足。数月以来，各处米价并无增长，此亦可为暂停采买之验。黔省从前苗警之时，仓储无几。迩年逐渐采买，计通省实贮约有一百二三十万石。自此每年酌民食之有余，补官仓之不足。即有水旱偏灾，亦可有备无患。总之地方有限，生齿日繁，此所以致贵之源。而积贮之太广，采买之非时，此其流之所以益贵，是在各省督抚审地势之轻重，查仓廪之盈虚，视年岁之丰歉，定采买之缓急，庶可因时补救以裕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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