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日三省吾身”的“三”字探义
(2009-12-27 11: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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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吾日三省吾身三字探义杂谈 |
分类: 文学随笔和学术创作 |
《论语·学而第一》第四章为:“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那么,这里“吾日三省吾身”的“三”指什么呢?
学者们的传统解释是把“三”解释为“多次”,杨伯峻先生《论语译注》里就是这么解释的,许多别的书里也都是如此解释。但是我每每读到这个地方,总觉得把“三”解释为“多次”有点别扭,似乎有牵强、勉强之嫌,总觉得这里的“三”应该是指下面的三件事而言的,这样才符合人的一般心理特点。即人要反省自己,一般也就是在晚上临睡前把自己一天所做的事在脑子里过一遍,看一看自己“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如果一天总是在不停的反省自己这三件事,那么哪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呢?不过对于曾子这样的道德家来说,反省自身比一般人严厉,每天时刻不停地在反省自己也未可知。
如果把“三”解释为下面的三件事,那么这一段话就可以翻译为:“我每天都要反省自己这三件事:‘为别人办事尽职尽责了吗?与朋友交往言而有信了吗?老师传授的学业温习了吗?’”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里的注释是:“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己。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可见朱熹也是把“吾日三省吾身”的“三”理解为下面的三件事的。杨伯峻先生《论语译注》里的详细解说是:“古代在有动作性的动词上加数字,这数字一般表示动作频率。而‘三’、‘九’等字又一般表示次数的多,不要着实地去看待。说详汪中《述学·释三九》。这里所反省的是三件事,和‘三省’的‘三’只是巧合。如果这‘三’字是指以下三件事而言,依《论语》的句法便应该这样说:‘吾日省者三。’和宪问篇的‘君子道者三’一样。”但是汪中的《释三九》里并没有提到“吾日三省吾身”的“三”是虚指,只是提到《论语》里的“三”有表示虚指的语句。汪中《述学·释三九·内篇上》里的原句是:“一奇二偶,一二部可以为数,二乘一则为三,故三者数之成也。……凡一二之不能尽者,则约之三以言其多。…...实数可稽也,虚数不可执也。何以知其然也?易:近利市三倍。诗:如贾三倍。论语:焉往而不三黜。春秋传:三折肱乃良医。此不必限以三也。论语:季文子三思而后行。雌雉三嗅而作。孟子书陈仲子食李三咽。此不可知其为三也。论语:子文三仕三已。史记:管仲三仕三见逐于君,三战三走。田忌三战三胜。范蠢三致千金。此不必其果为三也。故知三者虚数也。”如果汪中在这里举例说“吾日三省吾身”的“三”为虚指,那么也就没有再争论的必要了。按照汪中“故知三者虚数也”的说法,是不是《论语》以及其它古籍里所有的“三”字都是虚指,而没有确指的呢?杨伯峻先生的解释里也只是说古人在表动作性的动词前加数字,这数字一般表示动作频率,他也只是说“一般”,而不敢说得太绝对,也许就是怕有例外的存在。如果按照杨伯峻先生的解释,认为这里的“三”和后面的三件事是一种巧合,那又怎么会这么巧呢?不免让人疑惑。杨先生的解释我觉得有点不能让人完全信服。怎么能证明这是巧合呢?杨先生的推论只是按照“三”在古语里一般是虚数这一常识以及如果“三”是实指下面三事的话,其句式应该是“吾日省者三”而作出的。但是如果是实指的话其句式一定应是“吾日省者三”吗?不能倒装一下变成“吾日三省吾身”而使音节更和谐吗?这样的例子在古语里也很多呀!汪中的《释三九》虽说“三者为虚数”,但也没有说所有的“三”都是虚数。当然,把“吾日三省吾身”的“三”理解为“多次”,是一种很保险的说法,谁也不能说它错。但是总觉得与人的心理特点有点不相符,有点别扭、勉强的味道。也许在曾子的时代,生活节奏比较慢,而对于曾子这样以道德为务的人来说,每天时时刻刻多次地反省自己,确实是能够做到的。《论语·宪问第十四》第二十五章也提到蘧伯玉“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也许古之君子确实有严于修身的习惯,从早到晚都时时刻刻反省自己。那么,“吾日三省吾身”的“三”或许确实是“多次”的意思,但确切的说应该是“数次”,包括三次及三次以上。
但是,如果把“三”理解为“多次”,那么朱熹的解释又该如何理解呢?我们可以说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只是提到“忠”、“信”、“传习”这“三者”,而并没有对“三”字进行解释,“三”字的含义被他忽略掉或回避掉了。但是从朱熹“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三者之序”的话里,都可以明显看出朱熹有认为“三”字是指下面的三件事的倾向或意图的。那么,可不可以这样假设,这里的“三”既是指数量上虚指的“三”,也是指下面反省的三件事呢?也就是说这里的“三”具有双重含义呢?只是不知道古文里有没有这样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