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有意送霞灵
车在快到瓦房店的时候,雨止了。阴森的天还是那样的拉着长长的脸,我们在天人不爽的时机,到了瓦房店。我们还是那样沉默着,任凭司机将车开往何方,似乎那已不是我们关心的了!我忽然想到,瓦房店这个名字好怪啊,大概在很久以前,其他地方还是茅草屋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几间大瓦房?显得富裕了?所以叫瓦房?后来才知道,关于瓦房店的来历有三种说法。
其一,说是在元代,一个姓曲的商人经过瓦房店一带,在当地建了3间瓦房作为驿站。后来慢慢成了村庄,人们就称之为瓦房店了。
其二,百年前,瓦房店无人居住,来往的商人以及为公家办差的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在此地想法过夜,才能继续赶路。当时有三家人在此开店,一家是瓦房,一家是草房,一家是土房。瓦房的那家生意好,草房的自然慢慢办不下去了,所以,最后只剩下瓦房那家旅店了,过往的商人就把那地方叫瓦房店。据说,那三间的瓦房原址,就在现在的工人文化宫对面。
其三,是说瓦房店这个地方,有时雨水很少,海风很大,这地方就像瓦房上的瓦一样,一点水就被晒干了,所以称之瓦房店。
其实,据史书载,瓦房店早在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在这里生息繁衍。战国开始有建置记载,属燕国辽东郡。唐总章元年(668),属安东都护府。辽太祖神册四年,从渤海国扶余城(今吉林省农安县)移民境内后,设“扶州”,后改作复州。
我的思维在不断的变化,在充斥着沉默空气的车内,我的脑海什么想法都会出现,甚至想到死亡和升仙得道。那些吵得沸沸扬扬的核辐射算得了什么?人类总会有一日,在宇宙和这个星球自毁前,就会将这个可怜的星球折腾完,然后自我消亡。车子忽然一个大转弯,开始上山了,龙潭山到了。满山的果树还没有发芽,只有那些灌木好像才有些变绿,恍惚的绿色伏在黑色的枝桠上,像是被画家涂上的一层颜色。烧过荒的黑色草灰和着那些干燥的灰土,在海风中来回飘荡,就像无人祭祀的幽魂,盘旋、徘徊,漫无目的。远处的山上星星点点有些新建成的亭阁楼塔,这些都是师爷辛勤的杰作。为了让这里增加人气,师爷不但要建道观,而且在制高点或者有人歇息处,建些亭、阁、楼、塔等建筑,供游人驻脚玩赏。
这个龙潭山是有些来历的!早在晋元兴三年(404),瓦房店境内设得利赢城,即在这个龙潭山上,属辽东城。车快到道观的时候,我们看到一条崎岖的古城墙,长约4公里;山城有东西二座城门,据险而筑,城内绿树参天,遮天蔽日。这个古城墙历史很久远了,据史书说,应该始建于隋朝。

过了古城前,道院隐隐进入我们的视线。山坳处一汪碧潭,这就是龙潭山的“龙潭”。久旱不涸,久雨不溢,深不可测,古复州八景之一的“龙潭灵异”说的就是这里。

我们看到灵棚就设在道观外的空地上,四周布满了花圈,花圈上书写着祭奠人名字的纸条,在海风里起落不止,哗哗作响,像是找不见亲人的小孩发出哭泣的声响。
在灵棚后有一石塔,这就是师爷的归宿地了。山上的平地上停满了车,我们的车只好下来找个空闲的位子停放。我刚下车,就看到田诚阳师兄领着弟子向灵棚的地方走去,这烈风中相互搀扶,彼此照顾。 
我们三人顺着山路上去,到了来宾签名处,签了各自的名,领取一条了白色孝带。孙子辈的还要在腰间系上一条红带,显得和别人不一样。我的学生刘宗义道长看见我们,急忙迎了上来,等我们签完名,上完礼金,系上孝带,便领着我们走向灵棚。
海风很大,呼呼中还夹杂着一丝寒冷。我几乎是颤悠悠地走到灵棚内,不到一分钟的路程,我缺觉得是很长很长的道路,就像一个长途跋涉者,将要走到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或者是忽然又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心中有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简易的灵棚正中间,悬挂着师爷那神情庄严的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的遗像,两边是当地文人书写的吊联:“太上封尊座,霞灵列仙班”。我对着遗像看了许久,直到学生刘宗义道长让我上前燃香,我才清醒过来。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将那挺直的香儿燃起来的,然后又插在香炉内的。任凭那细长具有灵性的身躯里发出别样的清香,我的思维似乎恍惚地连我都不知道将要干什么,应该干些什么。想哭,但却觉得不是时候,或者不能就这样面对着德高望重的师爷,将那泪儿流出。我似乎觉得师爷的安详和自然,是那样的超乎平常。

抱拳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双手冰凉,叩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身躯下沉,沉甸甸的心啊,压抑着我恍惚的情绪,我不知道这世间究竟过去了多少岁月,还将要迎来多少岁月。

我知道我的头这样虔诚地叩下去,我那沉甸甸的心里必定会树立起一样东西,这东西会上对得起祖师,下可教化众生,那就是我们坚定的信仰。
石塔地宫入口
思维到了这里,我的身心似乎得到了解脱,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但当学生刘宗义道长把我引到石塔下,揭开墓室内的一个木质暖阁的顶部时,透过暖阁的玻璃窗户,我看到了师爷闭目安坐的慈祥的面容。

这面孔和姿势是那样是熟悉,但是却天人相隔了。隔着那木质暖阁的玻璃,我注视师爷很久。我很珍惜这次见面,这是我们爷孙最后一面了!我的心又回到了原来的感觉,泪水还是止不住留了出来。我默默地说“师爷,我来了!”我似乎真切地听到师爷的声音了:“小权回来了?去喝茶。”

当我们来到师爷丹房外的客厅的时候,见到了师爷的得意门徒王智广道长、在国外四处弘法的田诚阳师兄以及几个似曾相识的道长。当家道长接见了我们,但是我真的不认识她,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坤道,据说她跟随师爷时间也很长。大家相互问候,寒暄片刻。我看见师爷的卧室房门紧闭,切铁将军把门。就对王智广道长提出,希望能到师爷的卧室看看。
我的建议立刻得到大家的回应,大家都希望能瞻仰一下师爷的卧室,想象一下师爷最后离开房间的情形。
房门打开了,我们在这简陋的再不能简陋的房间,又一次感觉到了师爷的气息。平静、平和、平常、平心、平气……卧室中占地最大的是左上方的那个大炕,被褥叠的很整齐,像是主人刚出去,晚上还要回来躺在上面,静静地、舒适地休息。不!我忽然想起,师爷向来不会躺着休息的,他要盘腿静坐,温养丹田。几十年来,师爷换了好几个地方修行,但是,每个地方的炕上摆设都是千律一篇的。炕的一头放着日常换用的衣服和一些包裹,另一头铺着褥子,师爷就是在这简陋的炕上,给弟子和信徒们讲经说法,弘扬大道的。我们都是在炕头上静听大法,发起洪誓愿的!
我是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放肆地参观了所有遗物,或者说都是些一钱不值的破旧。但是,我们都知道,就是这些破旧中,给我们传递着一种信息,这信息让我们忏愧、让我们留恋、让我们振奋、让我们增强一种精神。

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我当年在响水观的时候见过,现在看到这幅字,我心中十分复杂。这幅字的四周,悬挂着老人许多日常照片,那亲切的笑容,慈祥的神态,让我们觉得,以后永远也看不到了!
我们离开师爷的丹房的时候,外面的海风已经安静了很多,他们好像也在回忆,回忆老人昔日在这里打坐、洗刷、种菜、收割、诵经、讲经......的情形,他们比我们更留恋老人。
哦!春风来!他会和我们一起,来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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