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力不好,没有远见,很难看清太多的美。但我的听力尚好,可以听到他人的赞美。都说人间很美,尤其是春天。草绿了,水暖了,花也开了。花开,我看不清。但花香是闻得到的,有些散布在空气中,有些落进了身世里。不知你看到了没有?我是察觉到了的。一只蜜蜂飞到了身上,疯狂地采撷,仿佛要把这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抢走。
我的写作大多是利用一些碎片时间进行的。写出的文字也是碎片形式的,像一些细小的珠子与细碎的布条。可以把玩,也可以穿成佛珠,冒充道士。而细碎的布条则可以拼接成袈裟,让人成为衣冠禽兽。
疫情来了,两棵桃树被挡在了门外。像两个远方来的贵宾,焦急,胀红着脸。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努力靠近铁门,透过缝隙,梳理着企盼。无奈,朵朵桃花是红码,没人敢放其进来。
院内,除了一座假山,还有一口小小的池塘。假山很假,连石头都是假的。空框抹水泥。用抹,不用塑与筑,是因为徒有其表,外面宏伟壮观,里面空空如也。形似作揖的拳掌,看似重情重义,实乃虚情假意。用礼仪增添色彩,于内心暗贮荒凉。连山下那几只假蛙,也全是一嘴空谈,没有哪只落到实处。池塘,显得相当谦逊。水盈不骄,水亏不浪。有容乃大。装天,装地,装鱼,装鳖,装聋也作哑。倒是池中那两株睡莲,活得相当自在。有光就开,无光便睡。就算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假山对过路人作揖,对春夏秋冬作揖,对万物作揖。认识的与不认识的,常居的与过往的,贫贱的与富贵的,有生命的与没生命的。都用这种虚假的方式,去应对虚假的人间。以假制假。此处留有刀柄。
东边有一堵水泥墙,如刀,把群山切掉一半。钢筋露出一点茬了,似一根根绳索,使劲拉扯着墙体,不让其倾斜。排水孔里长出的苎麻,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枝丫。黄黄的瘦瘦的,像伸出来的魔爪,攫取西沉的夕阳。微风吹过,凋零震颤,抖落一地尘埃。墙下,有许多爬山虎,一扪心思往上爬。爬上去,又掉下来。墙体光滑而倾斜,吸附不住,攀爬不稳。这些没有骨气的家伙,摔得鼻青脸肿不说,还经常被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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