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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9七版-3 |
有太多的良知需要召回
文/吴纯光
文/吴纯光
2007年8月13日下午4时50分左右,计划在8月底落成通车并向湘西州50周年州庆献礼的湖南湘西凤凰县堤溪沱江大桥突然垮塌,100多名正在劳作的建桥工人遭飞来横祸,64
人遇难,数十人受伤。由于未正式通车,此桥尚未命名,因其架设在凤凰县的沱江之上,笔者就暂把这个夭折的大桥称为凤凰桥。
凤凰桥是凤凰县至大兴机场二级路的公路桥梁。凤大公路东起湖南省湘西州凤凰县齐良桥乡黄家寨村,西至贵州铜仁大兴机场,全长约30公里,总投资2.39亿元。通车后,从凤凰古城至贵州省铜仁市大兴机场仅39公里,半个小时即可到达。从电视画面上笔者发现,坍塌的凤凰大桥是一片瓦砾废墟,看不到有一点钢筋水泥的痕迹。笔者纳闷,如今我国建桥材料和技术已经走在世界前例,为什么还要建造这样的石拱桥?
原来,凤凰桥的设计者认为,作为连接铜仁机场的“旅游黄金大道”,具有传统色彩的石拱桥更能体现与契合历史文化名城凤凰古城的氛围。加之当地石材丰富,可保证造价低廉,如果建同样规模的钢筋水泥桥,可能价格要高出许多。显然,这样设计指导思想无懈可击。问题是,这座长328米,高42米,桥面宽12米的石拱桥为何尚未通车就坍塌成一片废墟了呢?
而著名匠师李春建造于公元605年的赵州桥,已经度过1400年的光阴,至今仍然“奇巧固护,甲于天下”。1400年来,赵州桥经历10次水灾,8次战乱和多次地震,特别是1966年邢台发生的7.6级地震,邢台距这里有40多公里,赵州桥却丝毫无损。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说,先不管桥的内部结构,仅就它能够存在1300多年就说明一切。1963年水灾时的大水淹到桥拱的龙嘴处,据当地的老人说,站在桥上都能感觉桥身很大的晃动,尽管如此,赵州桥依旧安然无恙。千载如一日,至今仍巍然挺立在洨河之上。
赵州桥何以长寿,请看专家分析:
将实肩拱改为敝肩拱,提高了桥梁的稳定性。李春对赵州桥的拱肩进行重大改进,在大拱两端各设两个小拱。这种大拱加小拱的敝肩拱可以增加泄洪能力,减轻洪水季节由于水量增加而产生的洪水对桥的冲击力。据计算,洪水期间,四个小拱可增加过水面积16%左右,大大降低洪水对大桥的影响,提高大桥的安全性;四个小拱可以节省石料26立方米,减轻自身重量700吨,从而减少桥身对桥台和桥基的垂直压力和水平推力,增加桥梁的稳固性。
桥址选择比较合理。根据现代测算,这里的地层每平方厘米能够承受4.5~6.6公斤的压力,而赵州桥对地面的压力为每平方厘米5~6公斤,能够满足大桥的要求。
选材精良,砌置方法科学。建桥石料选用的是附近州县生产的质地坚硬的青灰色砂石,在石拱砌置方法上,均采用了纵向(顺桥方向)砌置方法,这种砌法既可以节省制作“鹰架”所用的木材,同时又利于桥的维修,一道拱券的石块损坏了,只要嵌入新石,进行局部修整就行了,而不必对整个桥进行调整。每块拱石的侧面都凿有细密斜纹,以增大摩擦力,加强各券横向联系。
采取了许多相应的固基措施以保障桥台的可靠性。为了减少桥台的垂直位移,李春采取了在桥台边打入许多木桩的措施,以此来加强桥台的基础。为了保护桥台和桥基,他还在沿河一侧设置了一道“金刚墙”,一方面可以防止水流的冲蚀作用,另一方面“金刚墙”和桥基、桥台连成一体,增加了桥台的稳定性。
相比于现代化桥梁,石拱桥工艺独特,它不需用钢筋水泥,而借力于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相互咬合。建桥时先要安设拱架,然后用经加工的条状块石,在拱架上按一定方式砌筑拱券;待成拱后,再卸除拱架。因此,石拱桥的建设对质量、技术和经验有着更高的要求。
凤凰桥为何夭折,请看有关媒体的报道:
石拱桥对石材的用料较为挑剔,无论是石块还是石片,都需讲究用料的比例。为使石块间能够相契,一些不符规范的石块还需加工打磨。但多位工人告诉记者,“老板们”将石头运过来后,不管形状如何,直接就往上加载。出现空隙处,即灌沙浆填充。
至于填充石材空隙的沙浆,应该采用河沙。可是当地没有河沙,施工时就用石头和砖块放到粉碎机里粉碎后的“石沙”代替。在搅拌中常常将泥土也掺在一起使用。一位专家分析,这样的做法可能影响沙浆的粘度。在建桥过程中,施工方对块石(大块石)和片石(较小石块和石片)使用的比例可能未经科学验证。
民工田儒旗对记者说,在开始拆卸拱段模板时,他发现模板下藏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洞。“大的拳头都可以伸进去,用瓦工桶装水泥沙浆,三桶才能填满!” 田随即将这一发现向工地施工员李佳(已遇难)汇报。李佳要求田儒旗一边拆一边将这些洞填起来。由于洞太多太大,田儒旗一天只能填四五个大洞,小的洞一天也要填几十个平方。到他受伤住院那天,剩余的洞估计还要两天时间才能填完。有20年建筑工程施工经验的田说,他从未在类似桥梁工程中发现过这种情况。
恐怖的是,田甚至还发现了一个5米长、2米宽的蜂窝麻面,这是震动棒未夯实造成的。据田介绍,这个地方后来由施工方填补,但因为没有沙浆,结果就仅仅灌进去一些沙石,然后重新装模凝固。
“如果施工员和监理方管理不到位,是有可能存在施工质量问题的。”专家分析说。事实上,尽管有监理处专司此责,但据修桥的工人称,他们常看到的一幕是,“监理的人一来,老板远远看见就上去递烟,带着走一圈就拉去吃饭了。”
凤大公路是典型的政府“重点工程”项目。工程业主凤大公路公司,其实是湖南省公路管理局下属企业;项目实际牵头人则为湘西州政府,项目总指挥长是湘西州州长杜崇烟。在这个政府工程中,杜崇烟既是政府官员,又是项目总负责人;既是监管者代表,又是业主代表。建设项目的勘测、设计、招投标、施工、监理、审计等环节虽一环不缺,却均具有政府背景,难以相互制约和监督。不无巧合的是,7月23日,就在大桥坍塌前20天,杜崇烟因违纪问题被湖南省纪委“双规”。
在1400年前,李春修建赵州桥的时候,可能还没有“勘测、设计、招投标、施工、监理、审计”这一套保证工程质量的制度,有的只是李春和工匠们做人的准则和良心,也就是今天所说的职业道德。如果一个人连起码的做人的良心都失去了,那么再严密的制度他都会钻出缝隙来。
无辜民工的生命随风而逝,国家基础建设的银子花花白流。对这样一起猝然而来的重大恶性事故,无论是出于对几十条生命的尊重,还是对那些失去亲人家庭的哀痛,无论是对公共财政的责任,还是对公众信心的维护,或为了每颗渴求正义的心,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答,有太多的悲伤需要抚慰,有太多的愤怒需要平息,有太多良知需要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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