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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宿

(2022-06-18 15: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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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宿

赶饭时

借宿

分类: 朝花夕拾

                       

我八岁那年,春季的一天。

天要擦黑的时候,一个和我母亲年纪相仿的大娘,挎着个筐,拖了一根把棍,进了俺家的天井。

奶奶见了,回头对我说道:“快去西屋拿个吃头儿!”

我刚要转身,就听那大娘说道:“俺要饱了晚上饭了!大娘!俺想在恁这饭棚里借个宿!”

一听这话,我就停下脚步,站在了奶奶身边。

那时候,俺家的三间北屋的东边,是个“敞口子”(没安门)的小饭棚,还没接山(墙)加盖小北屋。

奶奶听了这话,问道:“闺女!就你一个人?”

那大娘赶紧说道:“大娘!就俺自家一个。”

奶奶听了,说道:“你一个女人家,自己在这饭棚里过夜,不宜量!”奶奶一指北屋,“你上这屋,今晚上和我通腿吧!”

那大娘听了,很感意外,急忙摇头:“大娘!那可不中!俺在饭棚里住一宿,就刚麻烦恁嗹!”

奶奶说道:“闺女!甭犟啦!上北屋就是!”奶奶说着,过去几步,拉着那大娘的胳膊,就往北屋走。

那大娘红着脸,跟在奶奶身后走到北屋门口,赶忙把那把棍放下,又要把扁筐放在门口边儿上。

奶奶说道:“扁筐里有吃头儿,还是挎进屋里吧!”

要吃晚饭了。

春天和冬天,俺家在西屋里吃饭。奶奶让那大娘和俺一家人一起到了西屋里。

那大娘进了西屋,怎么也不到饭桌旁,而是在炕沿儿边上坐下,对奶奶说道:“大娘!俺要饱了晚上饭了!恁快吃饭吧!”

奶奶见状,也就不再强让,而是让我母亲用大白碗舀了一碗“糊肚”(玉米粥),再拿上一双筷子,递给了那个大娘。

在奶奶和母亲的劝让下,那大娘接过碗和筷子,喝下了这碗“糊肚”。

晚饭后,奶奶领了那大娘,去了北屋。

第二天早上,那大娘早早地起来,挎了筐,提了把棍,对我奶奶说着感激的话,和我们一家人辞别。

奶奶说道:“闺女!青黄不接的,谁都有为难的时候。别忒往那心里去!”

秋后的一天上午,那个大娘又来了。

这一回,那大娘没拖把棍,没挎扁筐,而是挎了个箢子——秋后了,庄稼收成了——那大娘挎了礼物来看望我奶奶。

我上三年级那年,春季的一个星期天。

早饭后,哥哥们和父亲一起上坡干活去了,奶奶、母亲领着我妹妹出去串门了,就我自己在家。

“大娘,大爷!给口吃的吧!”

我正在北屋里看语文书,忽听天井里响起脚步声、说话声。

我赶紧推开半门子一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姐姐,挎了扁筐拖了把棍站在天井里。

那时候,来了“赶饭时”的,庄户人家给的“吃头儿”(食物),一般是一个地瓜,或者半个窝窝头,或者一块儿煎饼。

我回身进屋,从笸箩里拿了一整个叠好了的煎饼出来,递给了那个大姐姐。

那大姐姐一愣,接过煎饼,放进筐里,对我说了句:“兄弟呀!你真是个好心人!”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咧嘴一笑,目送那大姐姐出了院门。

奶奶回家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奶奶;奶奶听了,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说了句:“嗯!心不孬!”

有几回,正要吃晌饭的时候,忽听天井里一阵“胡琴”(二胡)声响起,出屋门一看,一个花白胡子的爷爷拉着胡琴,一个小女孩儿就要开口唱歌。

每次见到这种情况,父亲都是连连摆手:“老人家!甭拉甭唱!”奶奶总是赶紧对我们兄弟几个说:“快去拿个吃头儿!”

一开始,对于奶奶和父亲的做法,我感到不理解。后来一想:走庄串户陪了笑脸要口吃的,已是实属无奈;又何苦让他们强颜欢笑地唱歌呢!

那年农历十一月的一天,下着小雪。

天要擦黑的时候,两个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的大叔,背着简单的铺盖,挎着扁筐,拖了把棍,来俺家借宿。

奶奶见了,想了想,说道:“恁这俩孩子,去小西屋里将就一宿吧!”

那时候,俺家的三间西屋的北头,接山(墙)加盖了一间屋,里面放着农具、木料、干草(柴草)。小西屋的门,是在木框上密密地勒上高粱秸做成的。

奶奶让大哥领着那两个大叔去小西屋,我也跟了过去看。

那两个大叔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把干草铺开,再把自己那薄薄的褥子、被子铺在干草上。

吃晚饭的时候,奶奶说:“三九天,冷冷哈哈的!舀两碗‘糊肚’,给那俩孩子端过去,喝了暖和暖和!”

母亲答应着,拿碗舀了“糊肚”,我和三哥一人端了一碗,进了小西屋。

那两个大叔很感意外,赶紧拿过自己的碗,我和三哥把“糊肚”小心地倒进了他们的碗里。

又一年冬天的一个傍晚,一个花白了头发的大爷和一个红红脸膛的大爷一起,来俺家借宿。

奶奶还是把他们安排在了小西屋里。

前面说的那个大娘,那个大姐姐,那两个大叔,还有那个花白头发的爷爷,花白头发的大爷,不知道她(他)们的姓名。

只有那个红脸膛的大爷,我们后来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个大爷,大高个子,红红的脸膛,穿着一身青布棉裤棉袄。棉袄的袖子有点儿短,两手袖到袖筒子里之后,露着冻得有些红了的手脖子。

那大爷挺讲“规矩”——他在俺庄里借宿,就不在俺庄里“赶饭时”,而是到外庄里去要“吃头儿”。

那个大爷,听力有些障碍。

一来因为自己听不大清楚,二来怕自己说的话别人听不明白,这个大爷走村串户地“赶饭时”的时候,每到一家,并不言语,而是把手里拿的两个小铜板儿“叮当叮当”地敲几下。

户主听了出来一看也就明白了,转身回屋去拿“吃头儿”。

那一天,那个大爷顶风冒雪地“赶”晌午的“饭时”回来,奶奶打手势叫他进屋来暖和暖和。

因为他听力有些障碍,我们就高声地和他说简单的话,他也就简单地回答。因为有听力障碍,他说话咬字就不如平常人清楚,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没啥吃哟!“他把“吃”字,说成了“食”的音。

我父亲高声问他姓什么。

没想到,他会写字——他张开了左手,用右手食指慢慢地在左手手心里“写”了三个字:刘首荣。

昨天,二哥在微信上告诉我:刘大爷是淄川鹅庄乡(乡,当时叫“公社“)紫峪村人;三哥在微信上说:刘大爷把钱不论“元“(块),依旧论”万“。例如:五块(钱),他说成:五万。

——还是哥哥们记得清楚!

我上小学时的那几年的冬天,又有好几回,刘大爷来俺家借宿。

每一次来,奶奶都是让他住小西屋。晚饭时,奶奶总会让我们舀碗“糊肚”端给他喝。

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年的秋后,刘大爷又来借宿;奶奶还是把他安排到小西屋里。

这一回,刘大爷没挎饭筐,而是拿了几个麻袋——收碎菸叶卖。

我父亲、窦坦亮二叔,还有左邻右舍,说好了价钱,把装在尼龙袋子里的碎菸叶过了称,“赊”给他;他把碎菸叶装进大麻袋,赶集去卖;卖了回来,再把应给的钱给大家……

我在几里地之外的“管理区联中”上高中以后,走街串巷“赶饭时“的人逐渐地少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大娘,再也没见过那个大姐姐,再也没见过那个白胡子的爷爷,再也没见过那两个大叔,再也没见过那两个大爷。

——生活慢慢地富裕起来了,他们再也不用顶风冒雪走村串户地“赶饭时”;再也不用背着铺盖东村西庄地“借宿”了!

 

           2022616日初稿

                      617日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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