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情仇(文字版+朗诵版)
(2016-02-26 09: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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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狼卖艺人叫货郎人狼情仇 |
分类: 也算小说 |
人狼*情仇(文字版+朗诵版)
写在前面
本来应该要写“后记”的,但恐本故事稀松平常,列位看官没有耐心读到故事的结尾,因此,且将“后记”变为“前言”,写在了故事的最前边。
我的老家沂源县,在沂蒙山深处。俺庄,更是在群山环抱之中。东面的邻村,一个几百人的小山庄,就由四个“部分”组成:东沟,西岭,南峪,龙王崖。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夜,南峪里,我父亲的表哥家,八岁的儿子被野狼叼去,虽被抢回,但终因伤重,不治而亡。
1972年冬季,大雪后的一天夜里,我们村第四生产队的羊圈里,进了野狼,好几只羊被咬伤、咬死。
我小时候,听老人们多次地拉一个“瘸狼难斗”的呱(讲故事)。
前几年的一天,我忽发“思古之幽情”,把这三件事掺和在一起,诌出了一篇故事——人狼情仇。
今天,我把这故事汇总,略作修饰,加上一个“前言”,重新发在博客上,充作新博文一篇,或能博列位一哂。
一
、羊圈里窜出了狼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
刚刚进入十月,就早已经是天寒地冻。
屋里边,水缸里的水,冻了厚厚的一层冰;早上起来舀水做饭的时候,得先敲开“冰面”。饭棚内,盆里的煎饼糊子,也早已冻成了冰砣,得先烧开水烫开,才能摊煎饼....
草屋的屋檐上,挂着又粗又长的冰凌。孩子们掰下一截截冰凌,“嘎嘣嘎嘣”地啃着玩儿。
郑家屋后的那口井,井台四周结了一片厚厚的晶莹白亮的冰;井口,也因为结冰,窄小的刚刚能够容下一只水罐子。
到了腊月里,接连又下了几场鹅毛般的大雪。天地之间,一片白。
孩子们可是乐了:冒着严寒,顶着飕飕的风,在村边结了一层又一层冰的小河河面上扫开了积雪,清理出了一段冰面,你追我赶,吵吵嚷嚷,在冰面上“刺溜滑”(滑冰)。
过了年,大家出去走亲戚,就只能望了路影,凭了记忆,踩着几乎没膝盖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了。几里山路,往往要跌倒十几回。等到了亲戚家,那包袱里的馍几乎成了雪球;而人,简直就是雪人了。
这是个只有百十口人的小山庄。山民们以种苞米、高粱、地瓜什么的来糊口;几乎家家喂养几只羊,或卖或杀;或者上山采点药,打点野味——弄俩零花钱,补贴家用。
因为大雪封山多日了。各家养的羊自然不能再去野地里放牧,只能圈在了羊圈里,每天早、晚打开圈门,撒草喂养。
那天晚上,家里的狗叫的不同以往;天太冷,大拴犹豫了好几回,最终还是懒在了被窝里。一大早,大拴记挂着自家的羊,就早早地爬起来,迎着飘飘的雪花,打开栅栏门,走出了小院门,来到了离院门不过几十步远的羊圈前。
这是一个低矮的石砌墙毛草顶的小羊圈。为了羊的安全,圈门用粗粗的木棍串成,还落了一把黑黑的铁锁——不是防人,而是防野兽。
大拴来到羊圈前,忽然打了个哆嗦,头皮猛然一乍——感觉很有些异样。大拴赶紧开锁,一把推开了羊圈的门。
以往,刚刚听到大拴熟悉的脚步声,那二十几只羊就“咩咩”地叫起来;大拴一推开羊圈的门,羊们就你拥我挤、争先恐后地奔出门来,围在他身边,“咩咩”地叫着。可这天早上,大栓推开了羊圈的门,却没听见羊的叫声,更不见一只羊出来。
大栓很纳闷,刚要抬脚进羊圈,突然,“嗖”的一声,从羊圈里窜出来一只狗一般大小的东西!大拴一愣神之间,那东西已从身边窜了过去,眨眼之间,没了踪影。
“狼?!”大拴大吃一惊,急忙一步跨进了羊圈,羊圈里的残状,把大拴惊呆了。
羊圈地上,躺着三只肢体残缺不全的羊,有一只大绵羊,已经只剩下腿和头——半张羊皮连着。地面上,是早已经凝固了的一滩滩的血….剩余的羊们,哆嗦着蜷缩拥挤在羊圈的角落里。大拴进来老半天了,羊们发才敢凄凉的“咩咩”叫起来。
大拴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羊赶出了羊圈。一清点,被咬死了三只,咬伤了五只。后来,这五只中,又有两只因为咬伤过重不治而亡。
大拴望着死伤惨重的羊群,心痛不已,却又非常纳闷:羊圈门锁的好好的,那野兽是怎么进去的?进去咬死了羊,吃了羊,怎么不跑,反而一直等到我来开门才跑?
大拴寻思着,一扭头,看到了羊圈山墙上的那个小“窗户”。
为了从羊圈里往外出粪方便,庄里的人家,在盖羊圈的时候,都在羊圈山墙半腰里,一人多高的地方,留出一个小“窗户”——不按窗,平时用石块堵着,出粪的时候,把石块拿下来,用铁锨把羊粪从这里扬(扔)出来。等出完了粪,再把石头垒上。
山墙上那“窗户”上挤上的石块,早已散落在地,山墙上露着那个方形的小洞。
大栓一惊:看来那野兽真是饿极了!这么高,又挤的那么紧的石头,它竟然给扒拉了下来!那,它吃饱了肚子,怎么不从这里跑,反而一直等到我来开门?哦!明白了!是它吃的忒多了,跳不上这个“窗户”了!
大拴家的羊招了狼的事儿,没一袋烟的工夫,就传遍了小山庄。西沟里、东岭上、北峪里的乡亲们,都过来询问、安慰,愤怒一番,叹息一阵。然后,帮大栓垒实砸牢了羊圈山墙上的“窗户”;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垒实砸牢了自家羊圈山墙上的“窗户”。
等这一切收拾好了,大拴越想越气恼,约了几个要好的小伙子,拿了鸟枪,就要上山寻狼。刚走出家门,就被马老爹拦住了:
“这漫天大雪的,你们怎么找寻狼的踪迹?”
大家一听,只好恨恨地作罢 。
漫天飞扬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雪虽然停了,北风依旧硬实。
大拴、柱子等七、八个小伙子,扛了鸟枪、土炮,提了棍棒,踏着厚厚的积雪,顶着“飕飕”的北风,漫山遍野地搜寻狼的踪迹。
“看!这里有几个爪子印!”
“是狼的吗?”
“我瞧瞧!”
“好象不是!”
“是狐狸。”
…
南山,东峪,黑峪,大峪…
花了四、五天的时间,大拴、柱子他们顶风踏雪,围着山庄四周的山、岭转了个遍,却始终没能搜寻到野狼一丝一毫的踪迹。
那一天,大拴、柱子他们满身是雪的从山上下来,走到庄东头,遇到了打了半辈子野物的谭老爹。
弓腰驼背的谭老爹道:“这年前年后的,多少日子的大雪呀!冰天雪地日子长了,那野兽没处寻食,才到庄上祸害羊。叫我看呀,那个野兽造了这么大个祸害,大概早跑到远处去了。依我说的吧——你们几个后生,就别再枉费腿脚了。”
大拴、柱子他们听了,虽心有不甘,却只好作罢。
二、狼口夺子
(上)朗诵版
俗语说,开了春的雪,狗也撵不上。这话不假,立春后没几天的工夫,岭前、山后的雪,就陆续不见了。
河边的柳枝上,吐露了嫩芽,山坡上,泛起了绿色,春天到了。
一年之机在于春。春天来了,山庄的父老们就忙碌起来了。整治农具,搬运粪肥,刨地,春耕。
在忙忙碌碌中,渐渐地,大家把野狼的事情淡忘了。
转眼之间,已是三伏天。
有谚语说,冷在三九,热在中伏。这话果然不错。年前的三九天,出奇的冷;当下的三伏天,又格外的热。在酷热的伏天里,却又接连快二十天没下雨。人,热的难受;庄稼,旱的蔫了。山庄的男女老少,起早贪黑,肩挑人抬,从河里,从山泉中,挑罐抬桶,抗旱保庄稼。
那一天,一大早,天边涌来了几片云。全山庄,男女老少,欢喜的不得了,以为老天爷要开恩了。可是,老天却如同在和人们开玩笑,不一会儿,那几片云就飘走了。留下的,依旧是火辣辣的热…
晚饭后,没有一丝风,人们闷热得就象被扣在了蒸锅里。冒着酷暑挑水抗旱,劳累了一天,在闷热和疲乏中吃罢饭,大拴媳妇忙着涮锅洗碗,大拴光着膀子,只穿了个大裤衩子,早早关了小院的栅栏门,拉了张破席铺在小院里的杏树下,和光着屁股的8岁的儿子小山,躺在了席子上。
大拴媳妇收拾完了碗筷,也来席子上歪下身子,二人一左一右躺着,让儿子小山躺在了中间,一家三口人,东一句西一句,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
劳累了一天,太疲乏了,不知不觉之间,大栓和媳妇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猛的一个激灵,大栓媳妇从迷糊中惊醒,下意识地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小山?”
大栓媳妇以为儿子在一边撒尿,喊了一声,却没有回答。
大栓也醒来了。
“山子!”
二人同时叫道。
月光之下,却不见儿子的身影。
夫妻二人一转脸:小院的栅栏门开着,自家的狗也不见了踪影。
“山子——”
大栓媳妇那声惊恐凄厉的呼喊,划破了那个寂静的夏夜;多少年以后,依旧回荡在老人们的耳边。
左邻右舍同时被这一声呼喊惊醒,立刻明白出了大事情,随手拖了镢头、棍子,跑出家门。
“撵去呀——”
不知是谁,先一声叫;七、八个男人挥镢抡棍,呐喊着,在月色之下,奔出村口,往通向南山的那条山道奔去。
七、八个人一溜烟赶出村口,跑了没多远,借着月光,分明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山路上,一只狗一般大小的野兽,叼、拽了个孩子,正慢慢地走着。
大家头皮一麻,心里一惊,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抡镢扬棍,疯一般的冲上山坡。
那恶狼见众人追赶上来,自然不甘心舍弃已经在嘴边的“猎物”,想叼了“猎物”赶紧跑掉。但它叼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毕竟有些沉重,再加上又是上山坡的路,想跑,却跑不起来。见众人已赶至近前,这狼极不甘心的松了口,扭头望了一眼就要追到眼前的人们,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猎物”,这才转过身,窜了。
大拴扔下棍子,第一个抢上前去,一把抱起了已经昏厥过去了的小山。
光溜溜的小山,脖子上满是血,身上沾满了泥土,泥血模糊。
“快回家!”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大拴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抱了小山,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里。
(下)朗诵版
把小山放到炕上,端过油灯,谭老爹分开众人,上前用右手大拇指掐着小山鼻子下面的“人中”穴,左手拍着小山的肚子,好一阵子,“哇”地一声,小山嘴里吐出了一口血,这才清醒过来,哭出了声。
谭老爹让大拴端过一盆温水,捏上了一捏盐,用湿布蘸了水,擦去小山身上的泥土,惊魂未定的大家,这才看清了小山的伤情。
小山脸色惨白,脖子上的咽喉处,一左一右,被恶狼那尖利的牙对穿了两个小洞,鲜血顺着这小洞,慢慢地渗出;身上,腿上,脚上,屁股上,到处磨破了皮……
见到孩子伤成这样,大拴媳妇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谭老爹见状,不禁摇头叹息,叫拴柱回家拿来了止血的草药粉,把草药粉撒在小山身上的伤口处,让大拴媳妇找来一块干净的白布,把脖子上的伤口包了起来。
谭老爹对大拴两口子说道:
“今天晚上守一夜,明儿早晨要是还止不住血,就去山那边请个郎中来吧。”
小山因为惊吓,因为疼痛,无法安睡,不时地哭;大拴和媳妇坐在炕边,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小山脖子上的伤处,依旧在往外渗着血。大拴急忙跑了几十里山路,到山那边的大甸子去请郎中。
天快晌午的时候,大拴请了郎中,回来了。
那中年郎中小心地解开小山脖子上包的布,一看伤口,不禁脸色一变。
大拴媳妇忙问:
“孩子的伤,能治好吗?”
那郎中不言语,只是摇头。
大拴媳妇的眼泪就又不住地落了下来。
那郎中用盐水给小山清洗了伤处,又解开药囊,拿出自己配制的止血草药粉,敷在伤口处,重新包扎了起来。
简单吃过了午饭,那郎中包了几包草药,嘱咐大拴媳妇,这种熬了给孩子喝,这种研细了给孩子敷。然后,叹了口气,坚辞谢绝了大拴给付的药钱和谢礼,走了。
大拴媳妇按照郎中的嘱咐,熬药,喂药……几天过去了,小山的伤却不见好转。
小山的脸开始肿了起来,脖子上的伤处,不再渗血,而开始流脓水。伤处化脓之后,小山咽东西更加艰难起来。更让人揪心的是,那天早上,大拴媳妇给孩子喂水,猛地看到,刚刚喂下的水,竟从孩子脖子左边的伤口处流了出来!
大拴媳妇不禁嚎啕大哭。
谭老爹,刘大娘……左邻右舍,东岭上,西沟里……乡亲们不时地过来探望。大拴不停的叹气,大拴媳妇成天地眼泪汪汪。
小山的脖子、脸面日益地肿胀起来;可孩子的小身子,却一天比一天消瘦了。
半个月后的那天晚饭后,在娘怀里昏睡着的小山,忽然睁开了眼,吃力地问:
“娘啊!那天……夜里,俺使劲地喊娘……娘怎么不……答应啊?”
说罢,小山头一歪,眼睛闭上了,任凭他娘怎样呼喊,再也没有醒过来。
大拴媳妇晕了过去。
脸色铁青的大拴,忽然疯了一般,抄起鸟枪就往屋外跑。谭老爹一声吆喝,众邻居把大拴死死的拖住了……
“那天夜里,小山使劲地喊娘,我怎么就一点也没听见呢?!”
邻里们来劝慰的时候,大拴媳妇流着泪,不住地念叨着。
邻里们一边抹着泪,一边劝慰道:
“小山被那野兽咬着,再使劲,也喊不出声呀!别责怪自家啦!”
“就是呀!别哭坏了身子呀!日子还得过呀!”
……
大拴媳妇依旧不能原谅自己。
当几十年以后,已经成了老太太的大拴媳妇,在临终之前,对着已经成了干巴老头的老伴儿大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
““那天夜里……小山使劲地喊娘,我怎么就……一点也……没听见呢?!”
三、 山外来的卖艺人
大拴家的黄狗大黄找到了。
小山被狼咬伤的第二天上午,邻居发现了已经死去了的大黄:在离大拴家小院子不远的荒坡上,躺着遍体鳞伤的大黄。它的喉咙被咬烂了,双眼愤怒的瞪着,嘴里还紧紧地咬着一撮狼毛。
料理完了小山的后事,那几天,大拴整日里一言不发。地里农活也不顾了,提了那杆土炮,漫山遍野地转。媳妇怕他出意外,哭腔哭调地阻拦,大拴一声不吭,手一拨拉,又出门了。
大拴媳妇很忧心。谭老爹劝道:
“让他跑跑吧!整天憋着,别憋出毛病来。”又回头对柱子道,“没事的时候,跟着你大拴哥,也好有个照应。”
那天一大早,大拴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抓起土炮就往门外走。
刚出院门,柱子、群柱提了鸟枪迎了过来。柱子道:
“拴子哥,俺俩和你一起上山!”
大拴一听,说道:
“那正好!昨儿后晌,在大峪岭的后面坡,我看到了狼粪,新鲜的!”
天过晌后,就见柱子背了大拴,群柱扛了土炮、提了鸟枪,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原来,他们三个人到了大峪岭的后面山坡上,正在找寻狼的踪迹,猛听得“呼嗵”一声,只见大拴抬手就是一土炮,又是一声大喊:
“哪里跑!”
紧接着,朝山坡下追去。
柱子、群柱也赶紧往山坡下跑。没跑几步,就听大拴“哎呀”叫了一声,跌倒在了山坡上。
大拴被树墩头绊倒了,跌破了膝盖,扭伤了脚,不能行走了。柱子和群柱轮流替换地背着,把大拴从大峪岭上背了回来。
一路之上,大拴一直固执的重复着那句话:
“我明明看见!那个狼从石头后面窜出来的!”
歪斜地躺在炕上,大拴又一声不吭了。
大拴的右脚脖子肿了起来,肿的老粗;跌破了一层皮的膝盖上,渗出了血。
谭老爹送来了草药。
大拴媳妇熬着药,看着自己男人肿胀的脚脖子,想起了死去的小山,不禁又泪流满面。
大拴望一眼伤心的媳妇,想起惨死狼口的小山——自己身为一个大男人,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又无法安慰伤心的女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五内俱焚……突觉心头一热,“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拴病倒了。
谭老爹道:
“这是急火攻心,热血上涌。吐出来还好,要是憋闷在心里,更易憋出大毛病!大拴媳妇,小心照应着,多宽慰宽慰,别在他跟前抹眼擦泪的。”
二十多天后,大拴的病慢慢地好起来了。
说话之间,夏天过去了,秋天来到了。
深秋的一天,一个打把式卖艺的人,来到了这个小山庄。
这是一个三十几岁模样,膀大腰圆的汉子。这汉子来到村头,把背上的刀枪剑棍和简单的被褥,放在了打麦场上。
正是秋后的农闲时节,老人、妇女、孩子们闲暇无事,而且这么多年来,也很少见卖艺人来山庄。不多时,男女老少,聚集了一大帮。
那卖艺人随手拿起那根棍子,虎虎生风,在打麦场上舞了两个来回,挤上前来的孩子们一边往后退,一边惊呼叫好。
谭老爹年轻时候走过江湖,知道这叫“开场子”。接下来,该是“开场白”了。
果然,舞了两个来回后,那汉子停了手,放下棍子,抱拳躬身道:
“各位老少!各位爷们!俺这里行礼了!俺从山外来,因为家乡遭了大灾,庄稼颗粒无收,只好行走江湖,耍把式卖艺!今日来到贵庄福地,求各位父老乡亲赏口饭吃!”
听到这卖艺人的一番表白,围观的人们只是憨憨地裂嘴乐。
谭老爹见大伙儿没人吭声,就从人群里站了起来,说道:
“这位壮士,从山外远道来到咱这个小山庄,是看得起咱山里人。今儿,见识见识这位壮士的好武艺。咱山里人,不宽裕,可手里头仨瓜俩枣的,还是有的。老少爷们们,是不是呀?”
“那是!”
“那是!
“那是!”
人们纷纷响应。
那汉子听了谭老爹的一番言语,颇有点意外;又见众人纷纷称是,更觉得山里人的实诚。那汉子感激地向谭老爹抱拳躬身,然后,抱拳转身,绕场一周,向四周的人们说道:
“列位父老!在下献丑啦!”
言罢,手执单刀,一个箭步跳到麦场中间,一个“怀中抱月”式,亮出单刀,一声大呵,只见那口单刀,上下翻飞,左右轮劈,不一会儿,就只见寒光一片了。大伙儿都看呆了。
忽听一声大呵,寒光散去,那汉子停了单刀,执刀在手,道一声:
“献丑了!”
大伙儿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叫好声响成一片。
然后,长矛枪突刺,雌雄剑翻飞,行者棍生风……
一番武艺套路演练下来,孩子们的巴掌都拍红了,父老们更是叫好声不止!
那汉子的武艺演练,在山外大概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称赞。所以,又给大伙儿演练了一趟梁山好汉燕青的拳法。演练方罢,那汉子一扭头,看到了麦场边那个大石磙子——两个人拉着压麦穗用的石磙子。只见那汉子走到石磙子面前,往两手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一个骑马蹲裆式,两手一较劲,那石磙子就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然后轻轻落到胸口,再高高举过头顶,轻轻落到胸口,然后,轻轻放到地上……
一番演练过后,那汉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索性把褂子脱了,露出了黝黑结实的胸膛。
谭老爹见了,忙道:
“壮士!山里头秋风硬,还是穿上褂子吧!”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吹过。那汉子接连打了两个“阿嚏”,摇头一笑,道:
“不碍事儿!”
武艺演练完毕了。
谭老爹和几个老人,陪那汉子闲聊着。其他人都回家去,不一会儿,又都陆续回来了。你拿三个铜板,我拿五个铜钱;几斤小米,几个咸鸭蛋;几个白馍,一叠煎饼……林林总总,放在了那汉子的面前……
因为天色已晚,谭老爹叫大伙儿帮那汉子收拾了行李、钱物,又招呼那汉子,到大拴家住宿。
山里人实诚。
见山外来的卖艺人到自家借宿,大拴和媳妇如同待贵客一般,又是扫地又是铺炕,忙火火地把那单间的北屋拾掇一番,然后,又忙着摘菜做饭。
晚饭时分,大拴媳妇端上了四个菜:大白菜熬肉,蘑菇炖鸡,葱炒鸡蛋,切细的腌香椿。菜的数量不多,但都是盘满碗尖。大拴又拿出了一瓶烧酒,和谭老爹、刘大叔一起,陪着山外的汉子,慢慢地喝着酒,天南地北地聊着。
山外的汉子身体健壮,酒量却不甚大。几盅烧酒下肚,脸色就有些红了。
聊着聊着,自然说到了山里的狼,说起了惨死狼口的小山。那汉子听了谭老爹慢慢的述说,很是惊异;看到眼泪汪汪的大拴媳妇,闷不做声的大拴,确信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儿后,那汉子抓起身后的那口刀,“呼”地站起身:
“我去收拾了那个野兽!”
大伙儿听了,都吓了一跳。
谭老爹忙道:
“壮士有这样的雄心,俺大伙儿着实佩服!可眼下黑天野地的,怎么能让一个外地客去犯险呢!”
大家纷纷附和:
“这黑灯瞎火的,万万使不得!”
“就是啊!”
“可不!万一……”
见大伙儿纷纷劝阻,那汉子先是一愣,既而嘿嘿一乐,放回刀,坐下身来,笑道:
“和各位开了个玩笑!请别见怪!”
第二天早上。
大拴和媳妇早早的起来了。见山外汉子住宿的小北屋的门依然关闭着,大拴媳妇说:“那大兄弟,该是昨儿耍把式忒累了。让他多困一会儿吧。”
大拴烧好了水,大拴媳妇做好了早饭,依旧没看到那汉子开门出来。
大拴犹豫了一会儿,走到小屋门前,轻轻拍了拍门,叫道:
“兄弟,起来吃饭吧。”
屋里含糊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那汉子迈出门槛,忽然一个趔趄。
大拴一见,赶忙上前去扶,却又吃了一惊:
“哎呀!手这么烫?”
“不碍事儿!”那汉子身体有些摇晃了,还要往外走。
“快回去躺下吧。大兄弟,你这大概是伤风了!”
大拴和媳妇连扶带劝,才把那汉子扶回了屋。
那汉子浑身发烫,脸色潮红,嘴唇上起了燎泡,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不得不躺在了炕上。
“山里秋风硬啊!这平川来的汉子,是染了风邪啦!”
谭老爹说罢,回家拿来了草药。大拴媳妇忙着熬药,大栓又杀了一只鸡,给山外的汉子熬汤补身子。
山庄的父老,听说山外的汉子病了,你拿几个鸡蛋,他端一碗饺子,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前来探望。
过了三、四天,山外汉子的烧慢慢退下来了。那汉子早躺不住了,就要下炕。被天天前来探望的谭老爹劝住了,只好在炕上坐着。
谭老爹说:
“发热出汗好几天,身子虚了。该多歇息几天才好。”
又过了两天,那汉子实在躺不住了,任凭大拴和媳妇这样劝,还是坚持下了炕。
为了显示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好了,那汉子特意把那口刀握在手上,来到院子里,拉开架势,轮起了那口刀,上下左右,“嗖嗖”的轮了几个花式。
大拴和媳妇连声叫好。
第二天。
大拴和媳妇又起了个大早。见小北屋的门依然闭着,这夫妻二人又忙着烧水、做饭。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柱子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儿来,二话不说,一把拽了大拴,扭头就往外跑。
“咋啦?咋啦?”大拴忙问。
柱子眼泪汪汪,一声不吭。
群柱等几个小伙子也在石娃的招呼下,纷纷从各自家里跑了出来。
柱子只是急急地说了一声:
“山神庙!”
大伙儿火烧火燎一般,一口气跑到庄南边半山坡上的山神庙前。眼前的景象,把大伙儿都惊呆了!
庙前的大槐树下,那卖艺的汉子怒目圆睁、浑身血迹地挺立着;两腿以弓步站立,双手紧握着那口钢刀;钢刀的刀口几乎有一大半儿,深深地劈进了大槐树的树身里;槐树周围的杂草,被踏平了一大片;槐树下,是一只几乎齐根斩断的狼尾巴!
几个大小伙子见状,都失声痛哭。
大拴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山外义士的双手,从那钢刀刀柄上掰开,把义士平放在草地上;柱子他们几个,找来一块石头敲打,才把那深入树身的刀,退了出来。
当几个小伙子轮流着把义士背到庄头时,谭老爹,刘二叔,还有一大帮的人,早已经迎出庄来。
谭老爹老泪纵横,踉踉跄跄地抢前一步,伸出颤抖的手,抚合了义士圆睁的双眼;大伙儿更是泪如泉涌!
在大拴家小北屋的炕上,给义士剪下了血衣,刘二叔拿来了自己送老的寿衣,让大家给义士换上。
谭老爹献出了自己的寿材;又指点着大拴他们,在大拴家门外的空地上,扎起了灵棚。义士的遗体,就暂停在灵棚里。
灵棚的棚口处,摆放着一张方桌。桌子上,用黄裱纸裱了一个牌位。牌位上,是毛笔写的几个大字:
山外义士之灵位
十岁以下的孩子,全都披麻戴孝,跪在灵棚的东西两侧。庄上的父老乡亲,都汇聚在灵棚外的空地上。每一户人家为一组,用祭奠逝去亲人的哀仪,来到义士灵前,跪地,奠酒,磕头,痛哭!
谭老爹满脸哀伤,拖着疲惫的身子,亲自主祭。每轮到一户人家来到灵前,谭老爹都先从柱子手里接过已经倒满了的一盅酒,双手递给领头祭奠的乡亲,然后,苍凉的喊道:
“跪——!
奠——!
叩——!
起——!”
一家又一家;一户又一户……
义士的遗体入殓了。卖艺所得的钱财,放在了义士的枕边;双剑和矛枪,放在了义士的身边。只有那口钢刀,因为大拴哭求要存个“念相”,才被留了下来。
棺木的盖用洋铁钉子钉上了。
当八个壮小伙子抬起了棺木,谭老爹一声凄凉无比的哭喊:
“送——义——士——!”
全庄老少百十口人,“呼啦”一声齐齐跪倒,一片嚎啕!
义士的墓,就修建在了庄北边的山鞍子上。
高高的坟前,插满了纸幡;坟前立起一块高大的石碑,石碑中央,刻着几个大字:
山外义士之墓
石碑下角儿,落款一列小字:
民国三十一年九月 石峪乡亲立
安葬了义士之后,大拴、柱子他们,在义士坟前,默默地流着泪,久久不肯离开。
几十年之后,早已成了老栓的大拴,在临终之前,嘱咐自己的儿子留柱道:
“每逢清明,过年,还有....忌日,给义士....烧纸....磕头....”
伤痛之余,根据柱子、大拴他们的述说,谭老爹“还原”了义士斗狼殒身的经过。
夜深人静时分,义士在炕上翻来覆去,不能安睡。忽然,几声野狼的嚎叫声传来。义士一个激灵,挺身而起,穿了衣服,握了钢刀,轻轻开门而出。
义士循着狼的叫声,疾步飞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神庙前。
在淡淡的月色之下,大槐树旁,闪着一双幽蓝的狼目。
义士一声大喝:
“害人的畜生!看刀!”
纵身一跃,一招“力劈华山”,一道寒光从空中划过,向着那恶狼兜头劈下。
那恶狼,见钢刀迅疾地劈来,急忙往一边一窜,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刀;几乎在躲闪的同时,一拧身,从一侧凶狠地向义士扑来。
闪,展,腾,挪,刀刀凌厉,欲取狼首;窜,跳,扑,跃,爪牙凶狠,要噬人身。
义士与那恶狼斗在了一起。
义士与那野狼恶斗多时,当恶狼又一次扑过来时,义士不再避闪,而是迎身一刀,那恶狼急忙往旁边一窜,转身窜到了大槐树的后面。
义士一个跳跃,追了过去;那恶狼却不再回扑,而是绕着大槐树,与义士兜起了圈子。
就在绕树追赶的时候,义士趁那恶狼又一次窜闪而过,猛地回转身,奋起千钧之力,猛然一刀;那恶狼正往前窜,见那刀突然从身前迅疾砍来,回窜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恶狼纵身外窜,那刀可就挟着风声砍下来了——几乎整条狼尾,被齐根砍下。
义士分明感觉钢刀已砍到恶狼身上,却不料只斩下了狼尾,不觉得一愣;那恶狼负痛,一声哀嚎,却不再逃避,而是趁那义士拔刀的瞬间,拼尽全力,回身往义士的咽喉一扑……
掩埋了义士的当天下午,大拴、柱子他们提了鸟枪、土炮就要上山寻狼。谭老爹拦住他们,说道:
“那狼被义士砍掉了尾巴,早不知躲到哪里养伤去了。你们到哪里去找寻?那狼吃了这个亏,大概不会善罢甘休——不用找,到时候它自己就会来的。”
果然,七、八天以后的一个夜晚,先是北山,然后又是东山,南山,先后传来了狼的嚎叫声。
“那狼来示威了。”
第二天早上,谭老爹对大家说。
大拴、柱子等十几个小伙子,提了鸟枪、土炮、砍刀、棍棒,跑遍了庄周围的山岭,只发现了几堆新鲜的狼粪,却不见狼的影子。
晚饭后,大拴跑到谭老爹家,和柱子嘀咕了几句,柱子就对自己的老爹说:
“我们十几个壮小伙子,七、八杆鸟枪,还怕它一只狼?要不,今晚上我们上山去等它!”
谭老爹忙阻止道:
“万万使不得!黑灯瞎火的,狼可是夜行的野兽。这就好比咱们在明处,它在暗处。义士武艺多么高?还身陷狼口!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晚上都老实地呆在家里,谁也不许上山!”
听谭老爹一番言语,大拴、柱子他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天漫山找寻,却总不见狼的影子;循了狼迹下套子,设夹子,也是丝毫没有用。而一到了深夜,那狼的嚎叫声,却又从山岭上传来。
“独狼难斗——这是只独狼,又是一只受过伤的独狼,就更加狡猾。大家伙儿垒结实羊圈,晚上关闭好门户,等它疲惫了,无趣了,它大概就会走了。”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天气逐渐冷了起来。
初冬时节,闲暇无事。那天午饭后,谭老爹、刘二叔他们几个老人,还有一群孩子,照例子又在屋前晒太阳。
日头西斜了。
“拿破烂儿来——换糖!洋红——洋绿!绦——子阑干——红——头绳!”
大伙儿刚要散去,忽然,通往西沟的路上传来了叫货郎悠扬的叫卖声,不一会儿着,就看到一个叫货郎,挑了胆子,颤悠悠地从沟口走了过来。
孩子们听到了叫卖声,看到了货郎担子,一个个简直比过节好高兴,跟头骨碌的跑着迎了过去。
那叫货郎一边吆喝着,一边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屋前。
叫货郎和谭老爹、刘二叔他们打了声招呼,放下了担子。
这是一个中年人,瘦瘦的,脸色黝黑。他一边和几位老人闲聊着,一边照看着担子里的货物。
这担子,如同寻常货郎的担子:一头是一个大箩筐,收些废铜烂铁、旧鞋烂衣裳什么的;另一头,是一个大木头箱子,打开盖子来,里面是三、四层的格板儿。把板子端出来,摆开来,林林总总的货物,玩意儿,就呈现在大家的面前了。
孩子们最眼热的,自然是那一堆红红绿绿的、粘了白沙糖粒子的小糖球,还有一吹“呜呜”响的泥哨子——一个个跑回家,柜子底下,炕角边,小棚里,一阵乱翻腾。然后,拿了一只烂掉了底儿的破铁锅,或者一双烂得实在不能再穿的破旧鞋子……脸上灰一道、土一道地跑回来,换几粒糖,美滋滋地含上一粒;换一个泥哨子,美美得吹上几声……
大姑娘、小媳妇们结着伴儿,三三两两地凑了过来。问了这个、那个的价,与叫货郎计较一阵价钱,然后几个人再合计一番,拿出一团头发、一根辫子,或者掏出几个铜钱,然后,仔细地挑选着:几根针,一根红头绳,或者一包洋红,几尺绦子……
叫货郎的担子前着实热闹了一阵,然后,就清闲了下来。叫货郎和几位老人聊了一阵子后,见再没有人来光顾生意,日头也要落山了,就开始收拾起货物,整理了担子,把担子颤悠悠挑上肩,就与谭老爹、刘二叔几位老人道别。
谭老爹问:
“小老弟,日头就落山了,你要去哪个庄?”
“翻过岭,去山那边的甸子。”
“这里离山外最近的甸子,也有几十里的山路。山里天黑得快,山道上也不太平。小老弟,听我一句劝,就在俺这小山庄将就一宿罢。”
刘二叔等几位老人也纷纷附和。
叫货郎见众位老人如此劝说,便道:
“那,就叨扰了!”
谭老爹领了叫货郎,走进了大拴家的小院子......
晚饭之后,叫货郎从木箱子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到饭桌上,对大拴说道:
“冒昧叨扰,很是感谢!这点小钱,权当饭费……”
叫货郎话还没有说完,大拴就急得满脸通红,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小老弟!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这么一顿家常饭,值几个钱?再说了,出门在外,谁也不能带着屋子不是?快把钱收起来!”
谭老爹说着,把那几枚铜钱拿起来,放回了叫货郎的木箱子。
“就是。咱又不是开店的。”
大拴憨憨地一笑,说了一句。
叫货郎见状,摸了摸自己的头,也憨憨地笑了。
然后,就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自然又说到了山里的狼,说起了小山,说起了山外的义士。在灯下做针线活儿的大拴媳妇,不由得又眼泪汪汪;大拴拿出了珍藏起来了的那口钢刀,递给叫货郎,然后,双手抱了头,蹲在炕边,不再吭声。
叫货郎郑重地双手接过那口刀,一手握了刀柄,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轻轻抚过刀身,然后,双手托着刀,端详良久。
谭老爹说道:
“那义士,连个名字都没留下!俺山里人对不住他呀!”
长叹一声后,谭老爹又对叫货郎说道:
“实话实说:小老弟今夜要住宿的小北屋,就是那义士最后住过的屋。要是小老弟忌讳这个,那,就和我老头子去挤一个土炕?”
“老人家这是说哪里话!俺能在义士住过的屋子里住一宿,实在是俺叫货郎的荣幸!又哪里说忌讳的话!”
……
第二天早上。大拴和媳妇刚起来,群柱就急火火地跑来:
“快去看!狼……”
大拴跟了群柱就跑,等一口气跑到义士的墓前,就看到墓碑前早就聚集了一堆人。
大拴分开众人一看:
在义士墓碑前的石供桌下,躺着一只没有了尾巴和脑袋的狼身子;石供桌上,摆放着一只血已经凝固了的狼头,那把钢刀,就插在狼头上。
在初升的太阳下,那口钢刀,闪耀着凌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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