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路灯发着青灰色的光。

冬天毕竟是冬天，他不得不把大衣领子竖了起来。有人说，约会是一种享受。他也曾这样认为。这盏路灯便是见证。但今天……

上个星期天她就提议，今晚到他家吃饭，并且脆生生地笑了两声，说：“你妈的生日嘛！”她的消息可真灵通。其实他母亲是不过生日的。不过，他知道，这是一种信号，他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他母亲忽然过起生日来了，满满一圆桌丰盛的菜，中间的那个菜碟下还压了个大红包。但，一等，没来；二等，还没来；三等，来了，是电话。

“小姜吗？原来说好今天去你家的，可——可我有事。说不清，老地方见，好吗？”她说。

老地方。路灯静静地发着光。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她来了，绛红色的登山服，耳朵上吊着大口罩。

“讲好去的，怎么变卦了？”他凝视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我妈忙了一天，满满地摆了一桌。”

“哎呀，你这人真有意思。我是随便说说，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还告诉你妈了？”

他莫名其妙。

“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们只不过是朋友。”

朋友？

自从他初露才华，得到领导赏识，调到科室后，就认识了她。她送票、打电话、频繁约会，人们早就赞他俩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怎么突然变成朋友了？

他想错了？不。可谁错了？

“真冷！”他说。

“是的，够冷。不知姜队长几时走马上任？”她问。

哦，他明白了。

前天，他立下军令状，放弃坐科室的美差，要去一线当采煤队长。这本是好事，可有人不认为这是好事。

他苦笑着说：“我决定做的事，还是要去做的！这你知道。”

“如果我不让你做呢？”她问。

“你说过，我们只不过是朋友。”他答，“真冷，你该回去了。”

她问：“这就算结束了？”

他答：“似乎就没有开始过。”

她凝视了他好一会，终于转过身去。

交朋友与谈对象，既难区分，又好区分，就在于人的心。那么她呢？

路灯还在发着青灰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