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记忆

                            潘洪科

 

1

    

五月的雨是从上午十点钟开始下的，初时，并不大。路易斯离开时，像下雨前的风一样，她堵在格林克的家门口，指名要见格林克，说格林克非礼了她，她必须见他。当时，格林克并不在家。

    格林克的妻子并不认识路易斯，她打开门，问，你是谁？路易斯说，我是路易斯，要见格林克。格林克不在家。格林克妻子说，他一早出去了。路易斯说着就要进家，被格林克妻子堵在了门口。路易斯给格林克单位的领导打电话，说她现在就在格林克的家门口，想请他过来。格林克的领导说单位来了客人，走不开。正说话间，格林克走出电梯，回来了。在门口见到路易斯，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他问。见妻子挡在门口的架势，他知道发生了什么，问路易斯道，有什么事吗？来，进来说。说着就要进家。妻子挡在门口，说，就不让她进家，有事在门外说。路易斯见这样，在门外僵持了一会儿，转身，下楼去了。

    格林克乘电梯追了下去。下至楼底，路易斯已经走到楼角的拐弯处，相距有十几米的距离，路易斯头也没回，格林克在后边看着她出了小区，在门口乘车离去。

    路易丝走后，格林克回到家中，妻子非常生气，说，你惹的这些事情，让人家堵到家门口！她非要找路易丝的父亲不可。格林克说，她不是病了么！“病了为何不找别人，却偏偏找你？”妻子说，“还不是你自己惹的事情！”格林克无言，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格林克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妻子还在客厅里折腾着……

 

2

 

    格林克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太阳透过主卧室的窗帘，投射到床上。妻子由于赌气在次卧休息了。往日习惯早起准备的早餐没有了。格林克看了看次卧的门，仍紧闭着。他下楼在路边的早餐点吃过早餐，向下边走去。

    这天的太阳很好，何况又是一个周六，格林克来到了泉林公园，坐在湖边的凉亭上，想着和路易丝的交往：路易丝的老师布大林是格林克的朋友。布大林大学毕业分配到玉山中学担任教师，路易丝正上高一；布大林多才多艺和灵活的教学方法，给在校老师和学生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特别是布大林会弹一手动听的吉他，他还自己作词、编曲，在当年学校艺术节文艺演出的整体策划和筹备过程中，布大林既是策划、指挥，又是编导；还是整台节目的总协调人。他前前后后忙了三个多月，对参与演出的三十一个节目，每一个都认真地进行了辅导、打磨与精心的排练。那场演出非常成功，在全学校引起了轰动，并受到了教委的好评。

    艺术节演出结束后，路易斯对布大林老师的好感日渐加深，她感到布老师的一举一动，包括他走路的样子，和他在课堂上讲课的动作与声音，都是那么洒脱和好听。在课余时间，她会主动和同学们一起向布老师请教并探讨一些问题，听着布老师对某一事物的分析认识与看法。路易斯回想起来，多年后都是幸福的！

转眼，高中的学期结束了。

路易斯顺利地考入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回了A市并成了家，丈夫是焦化厂的技术员，和她同在一个单位工作。由于结婚匆忙，认识的时间短，相互了解不够。结婚后，才发觉双方性格、生活习惯差异，经常生气。成家不到一年，便草草结束了这段仅维持了仅十个月的婚姻。

路易斯离婚时，是在冬天，那几天特别的冷。

她感到特别的无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到了自己的中学时光，那时是多么的开心和阳光呵！她和所有的青年人一样，喜欢汪国真的诗，喜欢做梦和幻想。

……

生活还得继续。

    为了打发余下的时光，路易丝重新捡拾起学生时的爱好和热望，她把心中的感受和所思所想，以文字的形式记在了草稿本上。

 

3

 

一天下班的路上，她偶然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布大林老师。

布老师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老成了许多，反而更显出男人的魅力。布老师简单地问了下她现在的状况，和离开学校后的情况。并邀请她休息时间到母校来玩。

    其实，布大林也只是客气一下。一个周五的下午，路易丝真的来到了学校，并带来了一叠初稿，想请布老师看一下，提一些意见。

    布大林下午刚好没课。他认真地看着路易丝的文稿，有散文和诗歌。他读到路易丝的《一些往事》诗稿，是这样写的：

    

    突然想起一些往事

    发现，当初自己的无知

    风轻轻吹过

    却无法挣脱内心的叛逆

    就是这些往事

    在深呼吸后  还原成

    痛苦的追忆，不存在后悔与否

    自己已拼尽全力  是

    真的。过后

    才发觉  心里非常在意

    想起这些过往的事  盼一切

    能重新开始

    希望伤痛不再到访

    愿人生即刻重启

    可是真的……

 

    看后，布大林心中一沉，理解了路易丝的心事和处境。他没有想到，人生变化太快了！刚几年的时间，物是人非，生活这把雕刀，把人生变得伤痕累累，是说不出的。

    他看着自己的学生，当年在校时多么单纯、阳光、向上的孩子，如今成了这样！他不知道该怎样劝她。

    在分手时，布大林说，你的作品我留下看看，今天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

    夜来临的时候，布大林回到家中。

    当他们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两个月后周六的上午，当时，桃花已经开过，路易丝和布大林来到学校南面的湖边，他们谈了很多，谈社会、谈人生、谈文学和他们在校时的理想，每个人都从青年时走过，都有青春的梦想。现如今，都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他们又谈到了各自的家庭，此时的布大林已经成家，妻子是红星小学的音乐老师，他们有一个五岁的男孩，正上幼教学前大班。话题又回到了创作上，布大林说：你的作品我都看过了，怎么说呢？感觉语言还是不错的，至于内容和深度，我推荐在《金江报》工作的诗人，让他帮你把把关，会对你有所帮助的。我之前在报上发表的诗作，也是他帮助推荐的。

    布大林告诉了她格林克的名字，并让路易丝记下了格林克的电话。

    随后，路易丝在格林克的帮助下，在《金江报》发表了首篇文章是第二年的三月。风正从草地上吹过。她感觉是那样的美好，就像这春天的草地一样，到处充满了绿色。

    在格林克的举荐下，路易丝参加了金江市的创作培训活动，结识了部分大家和文友。开阔了思路和视野，创作上又进了一大步。

    时间久了，路易丝的作品质量有了明显提高，并先后在《金江晚报》和行业报纸上，发表了多篇作品。

 

4

 

    时光荏苒，在接触的过程中，路易丝对格林克的好感日渐加深，以前是仰慕、尊敬，到后来的老师、知己和无话不说的朋友。路易丝有事没事时，都要到格林克的办公室去坐坐，只有这样，她才感到心里充实和平静。

这一天，路易丝联系来到了老师布大林住的小区，赶上布老师的妻子在市里培训，路易丝在布老师家坐了有一个小时，他们谈了很多，包括对人生观和生活的认识，与他们对生活的看法，“每个人，都是不易的！”布大林说，“现实与理想是两回事，我们都从年轻时走过来，所以要非常珍惜。”路易丝理解布老师的所指，不过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绪，她感到空茫和寂寞，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5

 

    这一年春节，下了一场很大的雪，路易丝从家中出来，在雪地上向前走着，她来到双孔桥边，这时一列运煤的火车，缓慢地从桥边的铁路上向玉门驶去……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趟趟向前的列车，每时每刻都在向前行驶。

路易丝不知道自己这趟车，会驶向哪里。

    这一年春节临近前的一个月，路易丝病了。她患了一种妄想症，她每日想的很多，忧患成疾，最终导致心情焦虑、失眠而休息不好。她住进了医院！

    等她出院时，年已经过完了。

    北方春天总是来的稍晚一些，春天来临的时候，路易丝旧病复发，二次住进了医院。她再次出院，已经是五月份了，夏天立马就要到了。

    路易丝出院后，一段时间内，她没有去上班。她在自己的思绪领域游走。——那天无意中到格林克家，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血来潮，一时想到久没有见格林克老师了，也想去看看他，在格林克家门口，遇到了格林克的夫人，挡在门口，不让她进门，她才赌气激怒她，说格林克非礼自己！过后，她曾向格林克老师进行了解释，以求得格林克的原谅。

    “太对不住格老师您了，请您原谅。”她这样说。

    风过后，雨便落了下来。

    雨后，五月的天空格外湛蓝；目及所处，大地碧绿，玉门河静静地流淌，那列运煤的火车沿着山间的铁路，驶向远方……

                                                                            2022.6.15 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