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水草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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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水草湾,本就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再加上那座藏在密林里的建筑,更给她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本打算一早就要去探访水草湾的,但是一连几场秋雨后雾姑娘迷恋上了我们的山城,清早起来满大街都是她们飘逸的纱裙,双眼迷离地去探访一个神秘的地方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一直到快十点了,太阳公公把那些能歌善舞的仙子召回天宫,我们才动身。
过枣园,进庙沟,顺着路边一位老人拐棍挥出的方向,跳过汩汩流淌的小溪,才发现在那一汪碧水的左岸,密林掩映下有一条并不难走的小路,乱石铺就。
深秋的落叶铺满了山坡,尽管我们尽量不去破坏这神秘之地的静谧,但一踏上去还是沙沙作响。

路,并没走多远,就望见了它的身影。保护部门,给它加了钢柱阳棚和围墙,铁将军把门。免去了风雨侵蚀,可看上去十分怪异,心里难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好在围墙并不高,墙内还有台阶可登,围墙边的山菊不管不顾地金黄艳紫白如许,表明这里仍是一方生命力旺盛的热土。
整个建筑的墙体就地取材全部用石块砌成,尽管屋顶和廊柱都已消失在八十多年的岁月里,但秋日的阳光洒在那残留的石壁上竟有一种特别的厚实和温暖,像慈祥老人的笑容一般。正门的上方有一枚五角星的浮雕,从五角星下走进去先是一条回廊,尽管回廊的木柱不复存在,但石座像散落在时间长河里的省略号,历历在目。礼堂的大厅足可以容纳三百人就坐,站在主席台回身望去,门厅与回廊的弧度酷似一只巨眼,青天高山举目可见。可惜那护棚的两根钢柱却树在眼目的两边,破坏了远望的风景。“在保护的同时为什么不能兼顾美观呢?现在的材料和技术水平这个问题应该是不难解决的。”向来不善多言的妻喃喃自语。

我们非常意外地看见,主席台后墙的走廊里躺着两只雉鸡,显然它们是误入阳棚后,忘记了自己的来路,只能看见阳光,却找不到自由的方向,如今虽然羽毛依然如锦,却在求生的突围中双双被那透明的阳棚撞得头破血流,坠落在地……

鲜为人知的是,这座礼堂本来也是为召开中共“七大”专门修建的,这样的建筑在今天看来并不复杂,但对战争年的延安来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延安日报》一篇报道告诉我们,1939年8月,中共中央预备在1940年春召开“七大”,延安开始为会议的召开做准备,会议选址是首要考虑安全问题。最初选址在距离延安30公里以外的安塞李家塌。李家塌地形比较隐蔽,而且仅有一条小道可供出入,目标小,安全有保证。会址选定后,短短三四个月时间,会场以及代表们居住的窑洞基本都修好了,结果“七大”延期。
会议延期后,筹备工作有了更充足的时间,考虑到李家塌离延安太远,交通不方便,数百人聚此开会,不仅物资供应不好解决出行也是一个问题,最后就放弃了。此后筹备组开始在延安城周边的各个山沟考察,又选定了水草湾。这里距枣园社会部驻地仅两公里,距延安城也只有10公里,周围树木繁茂十分隐秘,难得的是山下还有一股泉水,大家都认为这是个理想的地方,便决定在此修建大礼堂,筹备召开“七大”。大礼堂修得很快,1940年6月开工,8月就建成了。建成的礼堂从平面看像一架飞机,进门的大石拱处还设计了一个二层观礼台,可坐30余人,正对着主席台,有演出时中央首长还可以坐在上面观看。
出乎意料的是礼堂建成后“七大”再一次延期,在从容的时日里水草湾的一些不足逐步暴露在筹备者的眼前。首先是这个地方过于狭小,一旦开会,数百名代表和工作人员云集,不仅难以满足住宿需要,而且连活动的场地都没有;其次是水源不足,山下的一股泉水,水量太小,不得不在附近打一口井,结果井打成了,却发现水质比较差。后来“七大”最终选择了杨家岭,礼堂的设计者和水草湾礼堂的设计者是同一个人,叫杨作材。水草湾就这样与这次重大的历史盛会擦肩而过。
院子里石刻的简介告诉我们,这座闲置的礼堂后来成为西北公学,培养情报和锄奸保卫人员。延安整风运动中,这里曾举办审干学习班。成立了枣园文工团秧歌队,经常在这里演出。
其实水草湾并没有辜负历史的选择,礼堂的南边越过一道小山梁,有一个隐蔽的山坳,山坳里散落着不少窑洞。据说1944年中央书记处由杨家岭迁往枣园不久,就被敌人的侦察机发现了,为了安全,书记处的几个领导便秘密搬到这里居住,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外界只知道中央书记处在枣园,并不知道主要领导实际是住在水草湾的。
走出主席曾经住过的院子,不知怎么一时并不想离去,脚下一片片昔日如掌的绿叶如今都卷曲起来,像紧握的拳头,深藏了自己的脉络。深秋的天蓝得深邃,风云变幻,像是神秘的画家在任意挥洒,不时地更换着画布。

我在想,水草湾应该让她热闹起来呢,还是应该就这样让她静静地掩藏林木和岁月的深处?就像那座礼堂一样,既然屋顶不存,没有了容易腐朽的东西,让那些石砌的墙壁和拱门直接与风雨对话是不是更好一些呢……如雅典、如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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