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味道

■张凯

    几天前，朋友迁居别墅，我前去祝贺，一番称赞之后，轻叹。朋友问，怎么了？我说，这别墅够是豪华，但确了些内容。朋友不解，缺了什么？是啊，缺了什么呢？说不清。
    时常，我在华屋美宅中静思，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家里缺少点什么，我一次次问自己，究竟缺了什么呢？这时，一种遥远而温馨的感觉由心底渐渐升腾起来，那是我童年和少年生活的滋味，也许就是家的味道。
    这些年，总觉得我的家没有味道。现在的家其实是我的“免费”旅馆，每天早早出去，深夜回来暂住，像过客一样。屋里的一切冰冷地对着孤寂的我，那些没有思维和体温的物体伴着我，没有灶膛火苗的灼热，没有柴草与食物混合的气息。
    从16年前我离家漂泊开始，就没了真正的家，原因很简单，家没有家的味道。离家时，娘问我，出去了，能记住家的味道吗？迟疑一会儿，摇摇头说不知道。娘叹口气，说，孩子，你以后就知道家是什么味道了。
    游走于城市的钢筋水泥间，忙忙碌碌工作，看书，写作，喝茶，隔着窗户看大海，懒懒散散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寥的黄昏。偶尔，也会想起临走时娘的话，常常自问，家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
    十多年过去，一直没闻到家的味道。前年春节前，突然想那个坐落在乡村的老屋。翘首北望，似乎看到飘飞的雪花中，娘弯腰驼背费力地清扫门前的积雪，雪花在半空中划着完美的弧线和母亲的白发拥抱融合。我似乎回到了一个飘雪的清晨，娘轻轻唤我说，来安，起来，给娘烧锅去！刀勺响起的时候，空气里是葱花和着浓浓的烟味，也混合着娘的发丝的清香味。十岁的我把家和娘的味道深深地烙在心里。
    日历已翻到2007年的1月，此时，猛然醒悟，我整整13年半没回家了。再过几天就是老家春节前最隆重的祭灶节了。记忆中娘很在意祭灶，她会早早起床，将鸡、鱼、肉煮好。晚饭后，娘虔诚地将贡品摆开，拿出灶老爷画像和香烛烧纸说，来安，去给灶老爷上贡！那一刻，有香烛的烟气由灶屋飘到庭院，年的味道清晰起来，家的味道更浓了。在外漂泊十多年，忘记祭灶甚至祭祖，总是看着他人忙忙碌碌过年，我的家里却没有该有的气息。
    抹掉悄然而下的泪水，订票，明天回家。
    一路北上，直到踏上回村的汽车。下了汽车，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家直往我胸口上撞。踏进村口，在一片银装素裹中马上吸引住我的是等待中的娘。我不顾一切扑进娘的怀里放声大哭，一股久违的呛葱花和着浓浓烧柴草的烟味从娘的衣服钻进我的鼻孔，留着鼻涕和眼泪说，娘，家里的味道真好闻。
    夜晚，像小时候一样坐在娘的被窝的另一头，和娘脸对着脸，给娘暖着脚，这时，我悄声对娘说，娘，家里的味道真好。娘的眼睛有些湿润，但是，没有说出来的内容流溢着，将我淹没在特别的味道中。
    参观朋友的别墅，我对朋友说，再豪华的别墅也不能只是栖身之所，要有家的味道才好。朋友不解，依旧问，家是什么味道？我沉思片刻说，家的味道就是娘的味道，是油盐酱醋的味道，是炒菜的味道。
    总之，家的味道是能我让远行千里而恋恋思归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家里有娘在，娘是此生永远拴住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