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心见出文学真金

赵宪臣     

夫妻作家祁海涛、李延霞最近携手出版了散文集《东林听雨》。这部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二人散文作品结集，都是他们在精心侍弄自家果树园林“乐耕园”之余挥笔写就。这些散文有他们对生活的深深依恋，有他们对文学的饱满情怀。

东林也是乐耕园的别称，因为园林所在处于城市东部边缘，在东林听雨也是在乐耕园听雨。别有趣味的是这部散文集的内里组合分别以他们夫妻的各自笔名归类，分为“白夜集”、“黎序集”，可见夫妻二人在笔名的选取上也心意相通，白夜和黎序都指向时间的变化，能在相互的转换中完成交接。这个过程体现在他们的写作上就是夫妻同心，在散文中见出真金。

此前我曾分别为他们夫妻的散文撰写过评论，所评论的大部分作品都被他们的散文集《东林听雨》收入，如今把这两篇评论整合在一起，权当是对这部散文集的评论。       

祁海涛：乐耕园里守初心

       目前为止，我读到的祁海涛散文作品大多都与一个田园所在有关，这个田园就是乐耕园。那么为什么作家祁海涛对这样的一个所在如此钟情，以至到了只要写作散文，就会牵涉到这一所在的地步？这个写作问题上的真相，破解起来恐怕要从作家开辟自己的写作根据地说起。乐耕园就是祁海涛的写作根据地，这一点连作家自己都直言不讳，当初把这一以种植果蔬为主的庄园盘下，就有作家以此向生活，尤其是向田园生活索取写作资源的动机。把笔触更深地扎进泥土，是祁海涛的一个心结，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对田园的守候，就是对文学初心的守候。熟悉祁海涛写作经历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从泥土中走出来的作家，也是通过写作改变自身命运的人，尽管已融入城市生活三十年，但他来自泥土的初心没有改变，仍然对泥土有着无法割舍的眷恋。他的写作也是依赖泥土这个强大的后盾，依赖田园生活的支撑，而有了强劲的活力，不竭的动力。

    祁海涛围绕土地、围绕乐耕园的散文写作，实际上存在三个面向，一个面向是频回故土，书写亲情，这一面向的作品有《春节记事》《家乡那一片苞谷林》《陪母亲一起种时光》《幸福驿站》等，这些作品写作的重心是与土地的联系，对亲人的眷念。这些作品也再一次证实，祁海涛不仅拥有自己的乐耕园与土地同在，他还有更广阔的乡间需要亲近，因为那里是父母生存的土地，作家必须尽一个人子之责，“常回家看看”就成了他的一种生活方式，这种方式牵连起了城市与乡村，让他有了对比生活，认识生活的新视角。正是在常回家看看中，他看到了父母的辛劳，看到了乡村生活的不易，看到了城市化热潮中乡村的凋敝、留守人员的无助。在这些回乡散文中，作家更突出了母亲这个农村妇女的质朴能干，她对种庄稼的熟知，对理家的干练及从容不迫，都让读者印象深刻。《陪母亲一起种时光》是一篇别有新意的散文，新就新在作家找到了与母亲独特的沟通交流方式，并且把乡下母亲与乐耕园的稼穑之事联系起来，写出了别一种母子情缘。对祁海涛来说，向有“种菜大王”美誉的母亲讨教种菜经验不是目的，享受讨教过程，并在讨教中博取母亲的欢心才是他的出发点。讨教的是种菜经验，种下的却是时光就已说明，那是陪伴母亲的一次次难得时机，所以，作家会一再地通过电波架起与母亲接触的桥梁。

    另一个面向是立足乐耕园，关注小人物，这一面向的作品有《开园日》《高三和他的女人》《普通的奇人》《雾起葡萄园》《杏去杏又来》等。这一面向的作品是对乐耕园这个写作资源的开采，与作家的初心相吻合。也许是风雨与共的原因使然，祁海涛在写到乐耕园邻里人物的时候，可说是倾心倾情，用心用力，欢喜着果农的欢喜，忧愁着果农的忧愁。这些散文可称为“乐耕园散文”，作家在潜心观察中，把乐耕园邻里人物做了一番如实叙写，写出了这些人物辛劳能干与憧憬愿望之间的巨大反差，寄予了作家深切同情。《雾起葡萄园》中的小柱子与媳妇的遭遇，他们所受水果贩子的无理压价，由于来自作家的感同身受，因而具有相当强烈的锥心效应。另一对夫妻高三和他的女人，在祁海涛的笔下则是在外界忽悠下穷折腾的受害者，他们毁李树种葡萄再毁葡萄养大鹅的毁来毁去，让这对夫妻吃尽苦头。这里有当事人的遇事拿不定主意的左右摇摆，但更多的则是外界传闻的误导，使这对夫妻在致富路上历经曲折。这些“乐耕园散文”在作家的写作中属于最具情怀和深度的散文，这种情怀是面向土地，关注弱者的悲悯情怀。散文的深度则来自作家对现实的思考，尤其是在涉农问题上，作家多有自己对这一问题的见识。在祁海涛的笔下，乐耕园周边的果农并不缺乏劳动技艺和勤奋精神，有些人还身怀一手绝活，他们在勤劳致富的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很多是来自外部环境的误导及不合理的收购方式。尽管作家自己给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但起码找到了问题的症结。这样具有关注现实并带有个人思考的散文，显然避免了闭门造车的肤浅，多了立足土地的坚实。

    还有一个面向是叙写养猫养狗的另类情感，记录别样的心路历程，这一面向的散文在作家写作中并非重点，写的也不多，仅有《莲花》和《养狗记》两篇。《莲花》中的莲花不是乐耕园人物，是个与作家同住在城内小区里的女人。这个女人能够吸引住乐耕园的主人，就是她的善良举动和美的心灵，她的遛狗喂猫的爱心行为打动了同样富有爱心的作家，这个人物才因此进入了作家视野。《养狗记》中一条叫旺旺的狗却真真切切是乐耕园里的一员，理所当然地属于乐耕园散文系列。这条与乐耕园的主人相伴了六年的狗是一条有故事的狗，祁海涛是带着遗憾和愧疚的心情写下狗故事的，这个狗故事里有狗的执着和历险，也有狗主人在狗逃离后的自我省思。一条狗如此得到作家的器重，因为这是一条乐耕园里的狗，在作家的心目中，乐耕园里任何物事都非等闲，只要有合适的契机都会在作家的笔下重现。

在祁海涛的散文中还有一篇不得不提，这篇散文是《进城三十年记》，我并不打算把这篇散文归入哪个面向里，如果实在要为其找一个面向的话，这个面向只能是面向作家自己。这是祁海涛对自己写作经历的回顾，是一个怀抱梦想农村青年的圆梦过程，是一个心愿得偿者向来路投去的惊鸿一瞥。在这一瞥里凝聚着作家酸甜苦辣的复杂情感，饱含着作家对写作初心的无悔守望。只有读过了这篇《进城三十年记》，才能对作家为什么如此亲近泥土，为什么在有条件享受城里人优裕生活时仍要在乐耕园挥汗如雨地深耕找到想要的答案。祁海涛的全部努力可说是要为自己留下那条泥土的根，有了这条根的存在，踩在坚实的土地上，他的写作就是有根的写作，他的灵魂就会饱满充实，他的作品就会活力充沛。看多了那些无根写作中的无病呻吟，看多了那些浮于生活表面的浅尝辄止，再来重温祁海涛的“乐耕园散文”会有一种水灵灵的鲜亮夺人眼球，读这样有根的散文一如走进秋天的乐耕园，那累累的果实，那缤纷的色彩，会让人大饱眼福；那满园的果香，那收获的土地，会让人深深沉醉。

李延霞：散文的真情无需遮掩

     散文就是诉诸真情的文体，这一点在对散文的认知和理解上任何人没有任何异议。那些遮掩了真情，或者说缺失了真情的散文也不可能引来读者围观，就算是费劲巴拉地书写出来，也是无趣的存在，读者会因为遭遇了这样索然无味的作品掉头而去。

李延霞的散文属于有真情的散文，她在作品里也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真情，因而遭遇她的散文掉头而去的情况不太可能发生，相反，被她散文的真情打动却无可避免。我在遭遇了她的散文之后，就被她散文中流淌的真情击中，感觉到了她真情书写的可贵。她散文中的真情大致可划分为乐耕园真情、家人的真情、文学的真情，小动物的真情。

乐耕园在李延霞的写作中，是一个重要所在，对于这个富有农家庄园特色的所在，熟悉祁海涛、李延霞夫妇的文友对这个所在都有过亲临现场的体验。我曾在评论祁海涛的散文作品时，把乐耕园称之为他的写作根据地，现在看来这个乐耕园应该是夫妻俩共同的写作根据地，因为在李延霞的散文写作中，有关乐耕园的写作也是一个重要方面，而且从这个重要方面上也可看出，夫妻俩虽都在关注乐耕园，却有着不同的侧重点。祁海涛关注的是宏观的乐耕园及邻里的人与事，李延霞更关注的是乐耕园的花花草草、树木果香。这也是性别写作在各自作品上的反映，男性写作更对宏观的事情感兴趣，女性写作更对微观的事物有热情。同样是写抒情性散文，男性的抒情较之女性，抒情成分相对淡薄，女性抒起情来则会浓墨重彩。书写乐耕园的真情，李延霞下笔往往深情款款，心心念念，这在她的散文《浅夏，岁月如烟》《又是香杏初落时》《一米阳光》《芦花鸡眼里的绿》《时光和我的花》等篇中都有发自内心的表达。女人如花也爱花，这种情愫多半来自女人的天性，爱花的女人一旦写起花来，那种情感会久久地萦绕心怀。正如《浅夏，岁月如烟》里的一段所写：“花感人怀，听懂我的感伤。一片一片洁白的花瓣，如烟似雪飘落，淡淡的暗香浸入心扉，我的心随它而飘逸，静静地相望这凋零的美丽；任思绪放逐在花落静无声的时刻，默默期待一份心灵相约，在下一个花季？”女人大多都活在自己的期待里，她们会把这种期待寄托给花花草草，看似抒发的是花草情，实则是一种向往和期待的真情。又由于女性的敏感和唯美的倾向，她们会把这种花草情用极为诗意的语言表达得珠圆玉润。乐耕园不仅是个果木飘香的世界，也是繁茂生长的花草世界，这个世界为女性散文书写提供了一显身手的舞台，那里不仅绽放着花花草草，也绽放着李延霞的乐耕园真情。

书写家人之间的真情，具体在李延霞的散文中体现为夫妻情、子女情、母女情、祖孙情。这样的真情主要集中在了《这一天，我们一起摘桑葚》《那片飘香的记忆》《幸福和花一起绽放》《捧一朵云，与月牙儿做伴》《奶奶做的花布鞋》《烛光里的妈妈》等篇。家人的真情，是普遍存在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有一个最贴切的词语叫亲情，亲情散文就是以家人情感为主的文字建构。李延霞的亲情散文书写，在夫妻之间是一种相互信任、相互依赖、相互关照的情感；在子女之间是辛苦抚育、幸福互动的舐犊之情；在母女之间是终生难忘、刻骨铭心的不舍之情；在祖孙之间则是回到记忆、重温往日的怀念之情。写到家人的真情时，李延霞放开来、不遮掩，就连写养育女儿的那些琐碎的事情，她也毫不回避，譬如在《那片飘香的记忆》中，女儿上小学恐惧上厕所，作为母亲的李延霞专门去学校多次示范、教女儿如何上厕所这样的小事也在笔下有所披露，拳拳育女心，昭然可明鉴。在《烛光里的妈妈》中写到梦见故去的妈妈，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也被李延霞写得深彻骨髓。对妈妈的深情追忆构成了这篇散文的主体，尤其是烛光里的妈妈影像已深深印刻在李延霞脑海，一有机会就会浮现。这样的真情捕捉，让她的散文每每闪烁出动人的光泽，读之任谁也抑制不住心旌的摇荡。

文学的真情来源于李延霞对写作的钟爱，这种钟爱不仅表现在日常的文学写作上，还表现在参与文学活动上。金融文学作为一种行业文学，是企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黑龙江的金融文学近年来呈现了风声水起的蓬勃景象。这种蓬勃一是创作上的丰收，二是文学活动的频繁，这其中，作为金融文学组织者的祁海涛功不可没。文学上的夫唱妇随，也让李延霞有很多机会参与到金融文学活动中，她的参与并不是无声无息，用手中笔记录下这种参与，也是李延霞的写作乐趣之一。她的《那一刻我的心春暖花开》《半窗关春暖》《牛文化与璀璨年华》《鸡冠山的红》等篇写的就是参与文学活动的乐趣，对文学的真情也融入了这种参与之中。这类散文走的是写实纪实的路子，重在记录活动的过程和观感，挖掘金融企业文化的内含，对金融企业在人文关怀上的做法给予肯定，就像是在《牛文化与璀璨年华》一文里写到安达联社时，特别提到了理事长贺卡祝福语的贴心贴意。对一名金融战线职工来说，对文学的热爱、投身创作的热情，有助于精神的提升，在写作中的对文学真情表露，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宝贵情感，李延霞写出了这种情感，记下这种情感，是她对参与文学活动的一种回馈。

女性都有一个柔软的内心，都怀有一份与生俱来的温情，许多时候她们会把这份温情投射到人与人的交往中，投射到自然中，以及小动物身上。李延霞在自己的散文写作中也涉及到了这份温情向小动物的投放。《猫猫与白花》一文就极尽笔墨书写了白猫与它的女主人的这份情缘，按照文中所写这份猫缘经历了一番曲折，从最初结缘到相互陪伴再到最后走失，整个过程一直让一个爱猫的女主人牵肠挂肚。一只幸运猫与爱它的人之间的遭遇，从另一个角度展现出了怎一个“情”字了得，是一种人间有大爱的进一步提升和延伸，在这样的提升和延伸中，人与小动物相处的和谐再次得到彰显。

总体来看，李延霞的散文写作不仅是有情写作，在语言层面 上，她还让读者品尝了一场文字盛宴或者说是遭遇到了一场语言狂欢。李延霞的散文是有自己语言特色的散文，抒情色彩浓郁，富有空灵的诗意美，以及语言本身的自带节奏，也让她的散文有了抑扬顿挫，尤其是在书写乐耕园的日常生活，面对乐耕园的花草世界时，这种语言的发挥更被她驾驭的得心应手，走进她的散文天地，那种语言的光照别致而耀眼。